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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发为夫妻(167)

景德帝看到奏折大喜过望,“哈哈”笑着咽了气。

皇后本就卧病在床,闻此噩耗一口气没上来,紧跟着没了气息。

皇城立时被封闭,京都被戒严。

傍晚时分,京都各大寺庙次第响起钟声,一直响到半夜。

按旧例,皇帝驾崩,各亲王皇子都要着衰服三年,文武大臣着衰服二十七天,期间有诰命的外命妇要在西华门哭灵三日。民间停嫁娶宴乐百日,禁止屠宰四十九天。

这些都跟易楚关系不大,她平常穿得也素净,只是不能食用荤食了,每天只能吃蔬菜。街上的菜蔬贵得要命,往常一把青菜一块豆腐不过一两文,现在几乎翻了四五倍。好在家里有些黄豆,郑三嫂就自己推磨磨豆腐,也生黄豆芽吃。

米粮也贵,一天一个价儿,而且有钱没处买,有几家米粮行被抢了,其余的都不敢再开门,有存粮也不敢卖。

易楚家里存的米粮足够,还偷偷让俞桦趁着夜深人静送到晓望街两袋子。

伴随着外地亲王进京吊唁,京都的形势越发紧张,不时有身穿甲衣的士兵在街头乱窜,也辨不清到底是哪个衙门的士兵,见到财物就抢,平民百姓几乎无人敢随便走动。

易楚拘束着几个丫鬟足不出户,天天闷头做针线。

君王驾崩要停灵九天才能下葬,下葬那天,销声匿迹一个多月的晋王终于有了消息,说是与鞑靼作战时,不幸伤了头部,昏迷不醒。

而素来不露面的忠王却站了出来,在百官面前慷慨陈词,感念景德帝生他养他,决定追随父皇侍奉左右,言罢一头撞死在棺椁前。

众人惊愕不已,忠王与被囚禁的先太子是同年染病,先太子很快病愈,而忠王却一直缠绵床榻闭门不出,不成想一露面就有如此惊人之举。

就在众人惊诧之时,邵广海转达了先帝的口谕,立楚寻为皇太孙,待先帝驾崩后即可登基。

臣子们大抵是相信的,毕竟这一阵子景德帝的态度已经表明他属意楚寻。王爷们却不相信,质问邵广海,“既然先帝有此想法,为何不写圣旨,还要口谕?谁知道是真是假。”

邵广海战战兢兢地说:“圣上早留有密旨,只是不知在何处。”

这时,威远侯林乾一瘸一拐地走到前面,掏出张明黄色的诏书,先让几位阁老看了,又请翰林院学士看。

众人都确定是景德帝亲笔所书,诏书上的朱印也是真迹,并非伪造。

林乾这才扫视一下群臣,扬声念出上面的文字,与邵广海所说并无二致,景德帝本意便是要传位于楚寻。

林乾自打腿断卸任,再不曾议过朝政,更没有进过皇宫。

陆源早听皇后提过密旨之事,也派人暗中到司礼监以及内阁搜查过,再想不到景德帝的遗诏会在他手里,便是邵广海也纳罕不已。

他在军中素有威望,与各位亲王或者皇孙也并无亲疏远近之分,他说的话,还是令人信服的。

尤其,现在楚寻已经掌了亲军十二卫的兵权,整个皇宫都在他手里握着。

就算陆源仍管着锦衣卫,可单凭一个卫,能与金吾卫、府军卫等十一个卫抗衡?

而且,晋王昏迷不醒生死未卜,陆源疯了才会与楚寻作对。

五月初六,楚寻登基,,改国号为嘉德;初八那日,为景德帝上谥号为“启天弘道纯仁皇帝”,为忠王赐谥号忠献;十二日,令外地亲王各回封地,不奉召不得归京,又赐晋王药材无数金银若干以示嘉奖。

随着局势的稳定,外地的米粮开始往京都调运,京都物价仍高,却不再像先前那般人心惶惶。大勇将剩下的米粮拿出一部分卖掉,倒手赚了不少银两,刚好在前街置办了一处店面。

而杜仲却仍无消息。

易楚开始着急起来,先前形势紧张,没有消息在情理之中,如今大局已定,鞑靼人也早已退回到漠北深处,杜仲为何还不见只言片语?

**

月色朦胧,照在蜿蜒的乡间小路上。路旁是成片的麦田,麦苗已过膝高,在微风的吹拂下掀起层层麦浪。

又有不知名的夏虫,躲在草丛里或者石峰里,哼哼唧唧地吟唱。

一派安详静谧。

突然,不远处的村落传来犬吠声,接着是疾驰的马蹄声踏破了夜色的宁静。

有三人骑着骏马奔驰而过,直到村口的土地庙才徐徐地停了马。

头前之人身材颀长,先一步下马,警觉地四下打量番,牵马进了土地庙,后面两人身手也极利落,紧跟着走进去。

几人借着月色搜罗些树枝稻草之物,生了火,架上瓦罐,从随身带的牛皮囊里倒了些水进去。

火光摇曳,映出了他们的面容,头前那个穿一袭鸦青色的长袍,长袍沾满了尘土,神情也有些憔悴,一看就知道是长途跋涉而来,可那双幽深的眼眸却黑亮动人,绽放着耀目的神采。

正是易楚苦苦思念的杜仲。

没多大工夫,瓦罐里的水咕噜噜冒了泡,卫杨取下瓦罐递过去,“公子喝水。”

林枫则从怀里掏出条半新不旧的帕子,一层层解开,里面是个油纸包,油纸包里包着几只包子。

杜仲也不怕烫,“咕咚咕咚”就着瓦罐喝了两口水,又抓了两只包子一口一只塞进嘴里。

卫杨见此情形便问:“公子要连夜进城?”

杜仲点点头。

此地已是京郊,他们紧赶慢赶想在城门关闭之前进城,没想到人还能坚持,马却受不了了,骑着骑着就觉得马腿发颤,只能稍作休息。

按卫杨的想法,既然已经这个时辰了,不如就等到明天城门开了再回去。

可见杜仲点头,他也赶紧抓了只包子,囫囵个塞进了嘴里,正要起身,杜仲止住他,“我先回去,你们两人等到明早进城,”拍拍身旁毛发已不太油亮的白马,“马也该好好歇上一夜。”

林枫却站起来,“属下送公子进城。”

杜仲想了想,没有推辞。

离城门不过二三里的路程,两人脚程快,一刻多钟便走到了。

城门楼上亮着灯,隐约可以看到人影晃动。

夜里守门的兵士有八人,另外还有十六人在城门楼旁边的住所里,每隔三个时辰要换一次岗。如有敌情,兵士会发送信号,一炷香不到的工夫就有援兵赶来。

杜仲不想惊动他们,矮着身子往稍远点的城墙处挪了挪。

月影西移,高约三丈的城墙留下的影子遮住了他的身形。

杜仲耐心地等着,一片乌云飘过,有刹那间的黑暗,只着一息工夫,他已翻过城墙,大鸟般悄无声息地落在墙内。

再待几息,墙外传来夜鸟“咕咕”的鸣叫声,杜仲也“咕咕”回了两声,几个起落消失在鳞次栉比的屋舍间。

今夜轮到俞桦值夜,例行地沿着围墙查探一圈后,他习惯性地缩在垂花门旁边的蔷薇丛中。

这里离内院最近,稍有动静就能够听到。

此时蔷薇花开得正盛,香气扑鼻。清风吹来,蔷薇的枝叶簌簌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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