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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娘敛财手册(37)

他眼力好,往往能淘到珍稀东西。

杨修文书案上摆着的那方刻着犀牛望月的澄泥砚就是三舅舅淘来,转送给他的。

这样一个不知生活疾苦的富贵闲人,现在却要亲自劈柴担水,说不定还得自己掏粪池。

当初三舅舅为什么要在众多宾客面前出丑?

杨萱与三舅舅相处虽然只有短短数月,可三舅舅能将麻衣贴身穿着,他就绝对做不出在祭奠礼之前夜宿青楼的事儿。

杨萱展开衣袖擦去眼角的泪,仰起头,低声问道:“三舅舅,您是不是早就想离开扬州,想跟白鹤书院分开了?”

辛渔怔一怔,手指移到杨萱腮边,轻触了下,“进屋洗把脸,当心让风吹皴了。”忽而又笑,“身上没带着帕子,怎么用袖子擦眼泪,都这么大的姑娘了。”

很明显是避开这个话题,不想回答。

杨萱吸吸鼻子,“换衣裳换得急,忘记了。”

陆氏已经兑好温水,绞了帕子。

杨萱擦把脸,从秦嬷嬷手里接过包裹,摊平在桌面上,将喜蛋拿出来,“有件大喜事告诉舅舅,我娘生了弟弟,十七那天生的。”

陆氏看着喜蛋惊喜万分,“上次你娘说就是这几天,没想到这么快,你娘身子怎么样,生得顺不顺当?”

旁边秦嬷嬷回答道:“太太是大前天一早开始发动,未初生下来的,还算顺当。不过太太这个年岁,又是许久没有生育过,着实受了些苦,这几天一直躺着休养。昨天洗三也没正经过,就请稳婆给二少爷洗了洗,太太说等满月一道过。”

杨萱接着道:“我爹已经给大舅舅他们写了信,说不定大舅母她们会过来。”

辛渔神情淡淡的,并没有多大反应,只开口问道:“孩子生下来多重,可有了名字?”

杨萱笑吟吟地回答,“刚生下来的时候是六斤八两,可我觉得这两天又重了,抱着沉甸甸的。爹爹一早就取好了名字,叫做杨桂,桂花树的桂。”

“杨桂,桂,”辛渔轻声念两遍,唇角浅浅露一丝笑,“姐夫和大哥一直能合得来。”

杨萱听懂了辛渔的话。

这时,陆氏已取出两个匣子,“长命锁是给桂哥儿的洗三礼,另外有块田黄石,留着桂哥儿长大了刻方小印。”

边说边打开匣子。

长命锁小小的一只,很普通的样式,份量也不重,色泽却极亮,像是新买的。而田黄石却已是有了些念头,质地温润光洁,隐约可见里面一条条细密的萝卜纹。

杨萱道谢收下,又将给辛渔的长衫和给陆氏的两块布头并纸墨取出来。

辛渔看到纸,笑道:“萱萱上次问我做纸笺的方子,我写下来几个,给你看看。”

大步往里屋寻了本小册子出来,翻着指给杨萱看,“水田笺和云母笺我以前都做成过,没有问题,另外几种我就是粗粗琢磨出来的,还没来得及试。”

杨萱翻来翻去爱不释手,娇声道:“三舅舅能不能借我回去抄下来,抄完了马上还给您。”

说话时,大大的杏仁眼圆睁着,小小的唇嘟着,粉嫩的脸颊像是春天枝头初初绽开的桃花瓣,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恳求。

辛渔忍俊不禁,“本就是给你写的,如今我没心思弄这些。你回去试试,要是做不成,咱们另想辙子。”

杨萱欢喜不已,高兴地说:“多谢三舅舅。我最近开始学下厨了,等做出好吃的点心,就孝敬给您和舅母尝尝。”

辛渔笑着拍拍她肩头,“萱萱真能干。”

杨萱记着辛氏说过的话,见无别事,遂提出告辞。

辛渔并不挽留,亲自送她往外走,边走边道:“往后萱萱少往这里来吧,别惹得你爹不高兴,让外人瞧见也不好……回去让你娘放心,我既是能够舍得家业出来,自然能照顾好自己,照顾好清娘。” 压低声音,“萱萱知道,舅舅手里不缺银子,不会真正为生活所迫。”

“可是……”杨萱迟疑着开口,“三舅舅买两个打杂的下人吧,最好是两口子,男的给舅舅看着大门,还可以劈柴担水,女的帮舅母洗衣做饭。”

辛渔思量片刻,点头,“好,且过去这三五个月,等入秋就买。”顿一顿,又道:“要是以后听到我什么不好的消息,千万别当真,舅舅虽然无能,基本的道义却是有的……也劝着你娘别跟着生气。”

不等杨萱反应过来,伸手拉开大门。

门外赫然就是杨家的马车,张奎手里拿一把大大的棕刷,正给马刷毛。

杨萱吃了一惊,问道:“不是让你在旁边胡同等着?”

张奎恭声道:“先前有位爷让过来,说靠边停着能容人通过就成,不用隔这么远,不方便……就是住在第五户那家的军爷,上回来时碰见过,个子挺高挺瘦。”

个子高而且瘦,八成就是萧砺了。

上次还因此而找茬,这回怎么就变了呢?

不过,马车停在这里本就不妨碍别人,杨萱没有多想,扶着春桃的手上了马车,跟辛渔挥了挥手。

张奎甩起马鞭,车稳稳地驰去。

秦嬷嬷低声开口,“姑娘,我觉得这边三舅爷的情形,最好先瞒着太太。太太在闺中时,跟三舅爷最合得来,要是知道伤了手,怕心里不自在。反正一时半会儿见不到,不如瞒到出了月子再说,姑娘觉得呢?”

杨萱想起三舅舅晃晃悠悠担水的模样,又想起他被剁掉一个指节的手指,沉闷地道:“好。”

辛氏知道了,也只是徒然跟着担心,何必给她添这许多烦恼。

秦嬷嬷又叹:“三舅爷年幼时候最是机灵,比大舅爷和二舅爷认字都早,学东西也快,别人都说以后三舅爷会继承老太爷衣钵……怎么活着活着就成这样了呢?”

杨萱默不作声地听着,不知不觉就到了杨家角门。

夏怀宁正从里面出来,瞧见杨萱,目光一亮,合手做个揖,“师妹,”笑着解释,“我昨儿刚考完童生试,听说师母喜得麟儿,过来瞧一瞧,顺便跟阿桐谈谈考试心得。”

杨萱不冷不热地说:“这个时辰大哥肯定在书院,夏公子理应更清楚才对。”

说罢,并不理会他,淡漠地经过他身边,走进角门。

擦肩而过时,有淡淡的茉莉花香袭来。

这是独属于她的味道。

夏怀宁一颗心顿时火热起来,可随即又沉了下去。

杨萱这反应……也太过冷淡些了!

难道是在外面受了气,一时没藏住情绪?

夏怀宁疑惑不解,可细细想来,又觉得不对劲儿。

自从他拜杨修文为师,杨修文视他为子侄,杨桐待他若兄弟。偶尔的几次去内宅,辛氏也是非常地喜欢他看重她,就连杨芷,也会时不时地偷眼瞧他。

唯独杨萱,总是低着头好像看不见他似的,甚至出声招呼的时候,视线也完全没有放在他身上。

前世,因为初夜的粗暴,杨萱从不肯主动与他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