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娇娘敛财手册(166)

杨萱笑道:“你不用回报我,只千倍百倍待文竹好就成。”

若非文竹帮她掘开洞口,将她推出墙外,想必她会跟辛氏一道下狱,又怎可能委托到范直头上,替他们走动开罪。

但凡有恩之人,杨萱总会寻机偿还回去。

春桃得知,既羡慕又心疼,“姑娘真舍得,二百两银子,眼睛不待眨一下就送给他们了。要是靠松枝,不吃不喝好几年也买不了间宅院。”

杨萱打趣道:“你别眼馋,等你成亲时,我买个更好的给你。”

“我不嫁人,就跟着姑娘,”春桃红着脸走进东次间,突然又探出头,“姑娘小小年纪专爱替别人操心亲事……算起来姑娘就要满十四了,要是太太还在,肯定早就出去相看了。我觉得萧大人就极好,倒不如……”

话只说半截觉得逾矩,赶紧将头缩回去,只留下石青色的门帘摇摇晃晃。

杨萱想起始终没有音讯的萧砺,长长叹口气,把给范直做的护膝送到程峪那里。

去年她绣的是松鹤延年,今年绣得是福寿双全。

见到程峪,不免又问起萧砺。

程峪收了护膝,犹豫片刻低声道:“老四没事儿,眼下正有桩为难差事要办,办完就回来了。”

杨萱咬咬唇,“那几时能办完?”

程峪摇头,“这个说不准,兴许快兴许慢。”

杨萱大失所望,不由自主就红了眼圈,忙掩饰般侧过身。

程峪眼尖,已瞧见她眼角一滴清泪,心头颤了颤,开口道:“对了,昨天宫里又往醉墨斋采买了一批笔墨,还指名要去几刀纸笺。我记得你说过另外刻了套花卉图样的印章,不知手头可有现成的纸笺?”

杨萱定定神,回答道:“有,可我应允了偎翠楼,这半年只把纸笺卖给他。”

程峪笑笑,声音放得格外柔和,“明儿得便,你打发人送些到醉墨斋,回头请义父带进宫……你既不是另卖别家,算不得违约。”

杨萱答应声,慢慢踱着步子回到椿树胡同,回到屋子,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要被抽尽了似的,一屁股坐在床上,而怨气丝丝缕缕地升腾起来。

就算是再为难的事情,总不能连写几个字的工夫都没有。

只写个“一切平安”,能耽误他的大事不成?

看来他竟是半点不曾惦记她,枉为她整天提心吊胆替他担惊受怕。

一边想一边怨,泪水顺着脸庞汩汩而下,转瞬湮没在衣衫里。

因为心情不好,杨萱晚饭也没胃口吃,却没忘记程峪嘱咐的事情,等把杨桂与薛大勇安置睡下,独自就着烛光印出来半刀纸笺。

第二天一早,打发春桃送到了醉墨斋。

一连三四天,杨萱始终闷闷不乐,就连李山也瞧出她的不开心,趁着歇晌的时候,把自己写的字给杨萱看,“我挑出来这几句,姑娘看看如果刻成印章如何?”

杨萱接过纸,大略扫一眼,见上面写着 “相思一夜梅花发,忽到窗前疑是君”,“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等句子。

尚未看完,只听外面门响。

春桃小跑着过去开了门,惊呼声,“大人!”

杨萱连忙抬头,就见影壁后转出个身影,个子高且瘦,穿身褪了色的青色裋褐,满面风尘仆仆,可一双眼眸却是明亮,熠熠发着光彩。

杨萱眼眶一热,便要迎上去,可转瞬想起自己这些天的委屈,硬生生止住步子,假作没瞧见他,继续盯着手中的纸往下读。

李山也看到萧砺,因是不认识,只微微颔首,算作招呼。

杨萱读罢,跟李山商量,“我觉得有些词句过于直白,失了美意,不如含蓄婉约些好。”

李山持不同见解,“这倒未必,上邪,我欲与君相知就是大白话,可让多少人感慨万千,而鱼沉雁杳天涯路说得何等晦涩,也令无数男女唏嘘。直白与婉约,在乎情,而不在乎字。”

杨萱口才不如李山,加之是个姑娘家,本就羞于与人谈论这种词句,只得道:“那就听先生的。”

李山笑笑,“不如我选两句,姑娘选两句,仍是凑成一套。”

杨萱道声好,遂认真挑选起合适的句子。

两人离得近,李山身形又高大,几乎将杨萱完全笼在身影里,看上去好似靠在一处般。

萧砺站在西次间,隔着窗扇瞧见,心里骤然升起几分黯然,默了片刻,撩帘出去,正见到杨萱进门,便唤声,“萱萱。”

杨萱板着脸,淡淡应声:“大人回来了。”

萧砺一怔,着意地瞧杨萱几眼,见她神情淡漠,开口道:“我去义父那里……不回来吃饭。”等了数息不见杨萱回答,迈开大步走了出去。

杨萱瞧见萧砺离开的背影,恨恨地跺下脚,却是回转身走进西次间,将窗扇完全打开,把被褥尽都抱到院子晾在竹竿上。

又寻块抹布,蘸了水,从床头到案几,以及衣柜表面都仔细地擦过两遍。

再拿根竹竿,将外面的被褥轻轻拍打了会儿,这才抱进屋里重新铺好。

这些东西都是她新作的,用了十二分的心思,褥子厚实被子平整,有股好闻的太阳的味道。

看着整齐干净点的屋子,杨萱咬咬唇,低声骂一句,“就不该对你好,说话不算数,说过写信又不写……”一边说着,又开始觉得眼眶发酸,急忙忍住了。

因萧砺不在家吃饭,杨萱便没特意多做,只做了平日吃的家常菜。饭后考了杨桂与薛大勇今天学的功课,早早地安置他们睡觉。

文竹与春桃都是忙碌了一整天,洗刷完碗筷,做了会儿针线,两眼已经开始打架了,便也回西厢房歇息。

杨萱独自坐在白烛前,一边缝袜子,一边等萧砺回来。

外面刚刚敲响二更天的梆子声,杨萱听到院子有了动静,紧接着,又传来嗒嗒的马蹄声。

杨萱情知萧砺又是翻墙进来,开了院门去牵马,便没作声。

萧砺已瞧见厅堂昏暗的灯光,想起适才程峪拍着他肩头低语,“你这么久没有音信,杨姑娘着实惦念得紧,先后问过好几次,快回家看看她吧。”

不由柔情满溢,大步走进门,低低唤声“萱萱”。

杨萱不回答,将手里活计放到针线笸箩里,转身出去,走到厨房,蹲下~身子往灶坑里添了柴,准备生火烧水。

她记得萧砺的习惯,每天夜里总是要擦洗过,泡泡脚才能入睡。

萧砺跟着过来,接过她手里火折子,“我来吧。”

杨萱没客气,站起身又回到厅堂。

萧砺叹口气,引着火,揭开锅盖瞧着里面有水,又添两根柴,跟着走到厅堂。

杨萱低头坐在椅子上,两手用力揉搓着裙子上并不存在的脏污。

萧砺走近,又唤声,“萱萱,你怎么了?”

杨萱木着脸,“我不想和你说话。”

萧砺半蹲了身子,伸手捉住杨萱的手,包在自己掌心里,柔声道:“你是不是担心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