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娇娘敛财手册(138)

范直止住他,“不是没长腿,让他自己出去……我那药省着点儿,都讨人情得来的。”

萧砺不吭气,跟着小十一走到厢房,解下衣裳。

小十一瞧见他背上伤痕,手抖了两下,解释道:“先前那根竹片时候久了,上次教训六哥不当心打断了,前天才换了这根,想必义父也不知道上面有毛刺。”

一边说,仍是颤了声音,“四哥,要是疼就说声,家里还有玉肌生。”

玉肌生是太医院配的药,给剪刀割了手,绣花针扎了指头的妃嫔们用的,药性温和,而小十一用的是军中伤药,药性霸道却见效快。

萧砺笑一笑,安慰小十一,“没事儿,不疼。就用这个吧,义父是为我好,我心里明白。”

上完药,萧砺又进正屋见范直。

范直手捧着茶盅,神情恹恹地,“别的我不多说,你自己心里要有数,别为个女人耽误前程……实在放心不下就找小九,至多是些鸡毛蒜皮的事儿,小九足可以应付。”

萧砺道:“可能还得麻烦大哥,夏怀宁对二姑娘心存不轨,他那人行事卑鄙……”

不等说完,范直举起手里茶盅,险险扔到萧砺头上,“你怎么不早说?夏怀宁这两年没少出入东宫,在太子眼里也是挂得上名头的,而且为了杨修文的事儿,他上蹿下跳帮了不少忙……他若开口要人,我是没法阻拦。”

萧砺沉声道:“那就让他开不了这个口。”

范直冷“哼”一声,“你以为这是两年前?两年前姓夏的狗屁不是,现在可不一样,人家是颇负盛名的少年才子,如果出了差错,肯定消停不了。”挥挥手,“你先走吧,看着你心里就烦,都是什么狗屁事儿。”

如果夏怀宁是正人君子,萧砺倒并不担心。

毕竟杨萱年纪小,且在孝期,但凡有点人性的都不会逼迫在孝中逼迫别人。等三年孝满,他早就把大同那边的事情了结了,不会给夏怀宁任何机会。

可夏怀宁显然不像个君子。

万一他使出什么下三滥的手段,杨萱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若是没人商量,未免自乱阵脚,着了他的道儿。

萧砺得给杨萱找个可以商量事情的人。

而他最信任的就是他的义兄弟们。

所以,这才约了程峪在清和楼碰面。

今天,又去见范直,范直说夏怀宁眼下正闭门苦读,准备秋闱,暂且顾不得其它,让萧砺安心公事。

萧砺不由微笑。

这些年范直先先后后共收养了十四个义子,平常里没少打骂他们,可若是有事,也会护着他们帮着他们。

挨打最多的是小六,最孝敬范直的也是小六。

小六有小偷小摸的毛病,被打了许多次仍是改不了,范直给他盘了间杂货铺,让他经营个小本生意。

白天小六穿着长衫人模狗样的,到了夜里就换上紧身衣,专门往高门大户内宅里钻。

不为偷东西,只因为大户人家看管得紧,他就喜欢这种不要命的感觉。

而小六听闻萧砺要防备夏怀宁,二话不说要替他把夏怀宁看管起来。

难得的是范直竟然也没反对,反而要小六当心,不可露了形迹。

萧砺舀一盆水,端到院子里,当头泼下。

水浸过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丝丝缕缕的痛。

萧砺却是欢喜无比。

他有面凶心善的义父,有诚心相待的兄弟,更有娇嫩得像是春天枝头野山樱一般的杨萱,还有什么不满足?

这一觉萧砺睡得沉,第二天仍是天刚泛亮就起了身。

不想杨萱比他起得更早,已经在厨房里生火煮粥。

灶坑里跳动着的火苗映照着她白净的面容,额角上细细地布了层薄汗,有种打动人心的温暖。

萧砺看得错不开眼,静静地倚在门旁凝望片刻,轻轻咳一声,“萱萱起这么早?”

杨萱不防备,吓了一跳,忙站起身,目光里有几分紧张与慌乱,“我怕起来得迟,大人就走了。”

“不会,”萧砺柔声道:“我还有些话交代你,总会等你的。”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烧火棍,蹲在灶前,“……水井在胡同最西头,旁边有户姓许的,给他十文钱,可以送一个月的水,不用你自己去担,卖柴禾的老隋头每五天拉一车来,你估摸着烧完了,就让他送。木柴经烧,比秸秆要贵两文钱……”

杨萱情不自禁地弯弯唇角。

这是萧砺吗?

那个面相冷厉眼神凶狠不善言语的萧砺?

话竟会这么多,而且都是鸡毛蒜皮的琐事。

遂开口问道:“大人从哪里打听的?”

萧砺怔一下,指指隔壁,“那家里的妇人说的。”

果然!

萧砺自己在家过日子必定不会这般两文钱三文钱地计较,却是担心她不懂得这些,特特地去邻居家打听。

杨萱笑不出来了。

少顷,饭熟,萧砺将饭菜摆到桌子上。

香喷喷的小米粥,圆滚滚的煮鸡蛋,爽口的炒咸菜。

不丰盛,却是杨萱起了个大早亲手准备的。

萧砺赞声,“真香”,掩饰般大口吃起来。

杨萱半点胃口都没有,却是勉力喝了一碗粥。等放下筷子,便觉得眼眶有些湿,忙忍住了,默默地看着萧砺将包裹背上肩头,默默地看着他到东跨院牵了马,默默地随着他走到门口。

抬头,视野里已是一片模糊。

萧砺瞧得清楚,心头满是酸涩,轻声道:“萱萱回去吧,我这边走了。”

杨萱低低应道:“好。”

往家里走几步,却不进门,倚在门框边,“我看着大人走。”

萧砺点点头,翻身上马,行得数步再回头,杨萱仍是靠在门边,柔弱的身影,被黑漆木门映衬着愈加瘦小。

萧砺深吸口气,疾驰离开。

杨萱浑身似是脱了力,站了片刻才进门上了门闩,磨磨蹭蹭走进厨房,瞧见饭桌上两只饭碗两双筷子。

心骤然变得空荡荡的,好半天落不到实处。

其实平常萧砺总是早出晚归,并不经常在家里,可这种感觉完全不一样。

萧砺在,她心里踏实,有依靠,而现在……

杨萱叹一声,将桌上的碗跟筷子收拾起来。

桌边还有只倒扣着的茶盅,是萧砺给杨萱的零碎银子用来维持家计。

现在萧砺不在,用不着再放在这里。

杨萱拿起茶盅,里面除了先前的碎银之外,另有两张纸,一张是五十两的银票,另一张却是萧砺写的字条。

简简单单四个字——萱萱,等我!

字迹不算工整,却遒劲有力,像极了萧砺的人。

杨萱端详好一阵子,才折起来收进荷包里。

天色已是大亮,杨桂睡眼惺忪地走出来,揉着眼睛问道:“姐,萧大哥呢?”

杨萱温声道:“大人一早就走了。”

杨桂咧开嘴刚想哭,却又忍住了,抽抽搭搭地问:“我不想让萧大哥走。”

杨萱蹲~下身子揽紧他肩头,无声地道:“姐也不想,不想让大人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