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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妻谋略(159)+番外

张氏素来能隐忍的性子,这副样子一看就是疼极了的,但她硬是咬了唇,没发出半点声音。

杨妡只听人说生孩子疼,又说是半只脚伸在鬼门关里,听着没觉得如何,现今亲眼看到张氏惨白得几乎没有血色的脸颊,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苦楚。

因见素罗端了铜盆来,杨妡上前接过帕子,在温水里绞了绞。

温热绵软的感觉让张氏有片刻的放松,她睁眼一瞧,立刻恼道:“你个姑娘家在这儿干什么,快出去。”

杨妡顿时红了眼圈,软声道:“娘,我陪着你,反正迟早也要经过这一遭,早些知道也没什么。”

一肚子歪理。

哪有大人生孩子,她个半大小姑娘在边上跟着瞎忙活。

张氏正欲开口,忽觉有一阵疼痛袭来,再没心思顾及她,双手紧紧攥住了被角,过了数息才缓过劲来。

杨妡忙端来茶,“娘,我又不是小孩子,就容我照顾你……像素罗她们也没成过亲生过孩子,未必就有我稳得住。”

张氏懒得搭理她,杨妡就当她默认了,正好素锦提了食盒进来,里面一大海碗鸡汤面。

鸡汤撇去了浮油,里面又加了把香葱,看着非常清淡。

杨妡用筷子挑出一小碗来,试了试冷热,小心翼翼地喂给张氏。

张氏许是真饿了,一口气吃了个干干净净,笑道:“味道不错,余下的你吃了吧。”

杨妡倒没觉得饿,却担心待会儿忙起来顾不上吃,索性就着海碗吃了大半。

刚放下筷子,外头传来杨远桥焦急的声音,“二太太怎么样了?”

“才刚开始,一时半会儿生不了,二老爷有什么事儿就先忙去吧,”稳婆笃定地回答。

杨妡明显感觉张氏有些失望,正要出去瞧瞧,却见夹棉帘子被掀起,身穿青莲色锦缎衣袍的杨远桥大步走进来。

杨妡忙起身行个礼。

杨远桥就势在她方才坐过的地方坐下了,望着张氏问道:“可痛得厉害?”

张氏停了数息,脸上漾出温柔的笑,“还好,不太疼。”

杨远桥只顾盯着张氏面容瞧,根本没注意张氏掩在被子旁边的手,一把抓住了身下的床单。

这样强自压抑着,只会让疼痛更加重几分。

杨妡暗叹口气,笑着对杨远桥道:“爹爹先去歇着,娘也该眯会儿养养精神。”

“也好,”杨远桥替张氏拢拢鬓角,又将被子往上拉了拉,才离开。

张氏立刻露出痛苦的神色,手扶在后腰处不停地摩挲。

杨妡料想是后腰疼,伸手替她从上而下捋着,一边道:“娘觉得疼就喊两声,喊出来能舒服些。”

“看看你爹在不在院子里,免得让他听见。”

杨妡探头往外瞧了瞧,透过窗户纸隐约看到抹青莲色的身影,却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没在。”

张氏放下心,终于哎哟出声,“疼,疼死了。”

杨妡手底不放松,仍是一下接一下地捋,就感觉张氏疼痛间隔越来越短,疼的时间却越来越长。

这时稳婆进来,伸手又探了探,“三指,等开到五指就差不多了。”

杨妡不了解三指与五指到底差多少,也不明白什么时候才能开到五指,只发现张氏越来越虚弱,越来越萎顿,身上中衣早被汗水浸湿了大半,湿漉漉地贴在身上。

而疼痛却像潮水般,一波未停一波又起,无休无止似的。

杨妡心疼到不行,拧了温水帕子替张氏擦去汗水,没好气地问稳婆,“到底几时才能生?我娘都没力气了。”

稳婆看一眼张氏,“哪个女人不是这么过来的?急也没用,瓜熟蒂落,瓜熟蒂落,骨缝不开全,孩子出不来……给你娘含块参片,再忍忍。”

参片早备着了,杨妡取一片塞进张氏口中。

张氏有了些精神,对杨妡道:“要是我有个万一,跟你爹说,我不葬进杨家祖坟,让他单另找个地方把我埋了。”

“好端端的,娘说什么话?”杨妡眼泪忽地涌了出来。

“是真的,你爹死后肯定要跟他原配发妻同葬,我看了难受,不想做鬼也憋屈,还不如远远地躲个清净,眼不见心不烦……妡儿,阿珞答应过娘,以后决不纳小,若他食言,你不用忍着,该闹就闹,该合离就合离。”

杨妡擦把眼泪,道:“娘放心,我才不忍着,凭什么他快乐我就得难受,我也自己找乐子去。”

“你!”张氏气得瞪她一眼,忽然就觉得身下有温热的水喷涌而出,“想必羊水破了。”

稳婆就在旁边听着,闻言伸手试了试,“差不多了,”对杨妡道,“姑娘出去吧,马上要生了,不是姑娘家该看的。”一径说,一径掀开被子,将事先准备好的油毡布铺了上去。

桂嬷嬷点了六盏灯,因见杨妡还磨磨蹭蹭地不走,掀帘将她推了出去。

杨妡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天色已经全黑,廊檐下已经点了灯,大红灯笼被风吹着摇曳不停。

钱氏与杨姵也来了,正站在廊下跟杨远桥说话。

杨远桥见到杨妡出来,忙不迭地迎上前问道:“你娘怎样了?”

“疼得厉害,只不过娘忍着不让爹知道,”杨妡将张氏所言如实说了遍,杨远桥沉默许久重重叹了口气。

西厢房,不断传出压抑着的呻~吟声,夹杂着稳婆焦急的斥责,“用力,再用力!”又有桂嬷嬷紧张的催促,“参片,拿参片!”

蓦地,各种声音仿似一下子消失了,院子里死一般沉寂,唯有北风呼啸,吹动着院子里树枝呼啦啦地响。

杨妡一颗心提在嗓子眼里,久久不能放下,身体像枝头枯叶般抖个不停,杨姵紧紧搂着她的肩头,不断地说:“阿妡别怕,没事的,婶娘那么好,肯定没事。”

又等了些时候,西厢房又有了动静,“出来了,出来了,快,再用力就出来了,”伴随着稳婆的喊叫,一声嘹亮的啼哭划破了夜空的宁静。

素罗出来,手里端一盆血水,笑盈盈地道:“恭喜老爷,恭喜姑娘,是位少爷。”

“阿弥陀佛,”钱氏舒口气,对杨远桥道,“恭喜二叔喜得贵子。”

杨妡瞧着那盆水,在烛光下乌黑暗沉,散发出浓郁的血腥味,莫名生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便在这时,西厢房突然传来惊呼,“哎呀,崩漏了。”

杨妡还没反应过来,只见钱氏匆匆冲进了西厢房……

此时的流云轩,杨娥已经沐浴完,正对着镜子一缕一缕地绞着头发。不知是因为人逢喜事精神爽,还是因为刚洗过澡,她的肌肤比往常白净还隐隐带了红晕,呈现出一种不同寻常的美丽。

出阁前夜,本应由母亲告诉女儿洞房之事。

可迟迟没有人来,张氏正生孩子肯定来不了,可钱氏呢?她怎么不来?

还有魏氏……难道母亲不在,祖母就不能代为教导?

一整天,钱氏与魏氏几乎都没有露面,这就是口口声声爱她宠她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