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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渊注视(35)

傅瑾舟觉得好笑:“脾气挺大。”

窗外已经没了徐衍的影子,徐乔拧紧眉头,半晌才说:“……他今天是有点心情不好。”

徐父的状况或多或少影响到两人,徐乔性子内敛,遇事不会过多外露自己的心情;徐衍则不同,他天性暴躁,不开心就是不开心,从来不会忍着让自己委屈。

“是我不该问爸的事。”

傅瑾舟说完,徐乔这时才意识到什么。

以前两次都是她单独来的,父亲信任她,见到她会感觉到安心。也许是徐衍的存在让他不安?或者是过度的逼问引起了父亲不开心的回忆,所以才让病情突然加重?

**

徐乔回家后先洗了个热水澡,过度的疲惫让她没精力再做其余事,喝过药便匆匆睡下。

到了晚上,雨势逐渐变小,最后就剩下淅淅沥沥地雨线。

书房亮着一盏灯,光源调的较为昏暗,书桌上凌乱摆落着各种文件,有教案,资料,医学书籍,还有……徐父的入院诊断。

几年前的突发车祸给徐父的大脑造成不可逆的伤害,记忆缺失,智力回退成五岁稚儿。然而创伤并不是永久性,只要坚持治疗,家人配合,徐父是可以慢慢记起来的,但这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也是一个微乎其微的可能性。

——傅瑾舟不允许这个可能存在。

哪怕只有百分之零点一,也不允许。

徐父……必须要死。

傅瑾舟眉眼冷冽,那只握着钢笔的手修长,指骨分明,他攥紧,黑色线条一下一下涂满纸张上徐父的名字,液体斑驳散开,仅剩的笔画也被吞噬。

第31章 31

那日过后父亲的状态又恢复往常。

时而意识不清,时而睡意昏沉,但他比往日更叨念徐乔,徐乔从最开始的一周一次探望,改成一周两次,每次傅瑾舟都会陪同。

气候逐渐转凉,病人们在户外待得时间也慢慢缩短。

徐父不乐意回室内,徐乔就坐在湖边的长椅上陪他看平静无波的湖面。他安安静静,一动不动,视线也不知放向哪处。徐乔挽着父亲的胳膊,缓慢地将脑袋枕在他的肩膀上。

视线尽头,穿着红裙子的女人吸引了徐乔注意。

明明已经入秋,她却依旧穿着一条单薄的露肩长裙,形似木雕,僵站在湖边的台阶上。

“家属,病人该回病房了。”

徐乔急忙收回视线,协助护士将父亲搀坐上轮椅。

临走时她好奇地朝女人瞥了眼,忍不住问:“护士,那个是家属吗?”

护士不用看也知道她指的是谁,见怪不怪,回应说:“是病人。”

“那她……”

护士边走边说:“那个女人挺可怜的。大学毕业后约定和青梅竹马的男朋友见面,结果见面当天男朋友就出了车祸。从此她就疯了,每周四都会穿着红裙子站在河边等,唉,你说何苦呢……”

简短几句话,让徐乔忽而不是滋味。

女人已被护士带走,她愣怔许久,不由自主地握紧傅瑾舟的手。即使在这种天气,他的掌心依旧温热,结实的指骨牢牢包裹着她的小手,让燥乱的心暂且找到一丝安处。

傅瑾舟揽住徐乔肩膀,不语,视线却朝着女人离开的方向飘去,目光沉敛一瞬,又淡淡收回。

再次来医院的时候,傅瑾舟带来一个相册。

相册里都是徐乔和徐衍小时候的照片,徐父很喜欢看,于是徐乔也没有反对。可是病院不允许家人将外带过来的东西留下,看完都要再带回去。

从病房出来,傅瑾舟简单翻了下相册,脚步停滞:“爸好像留了一张。”

徐乔探眸过去,果真,里面有一处空缺。

她有些无奈,“估计是爸爸藏起来了,我回去拿。”病院管理严格,一旦发生这种事,以后很难再带东西进来。

徐乔正要折返,傅瑾舟拽住她胳膊,调侃道:“算了吧,你可别把自己丢了。”

徐乔不开心地鼓了下腮。

“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拿。”

男人亲了亲她鼻尖,转身重回病房。

简单和护士说明情况,对方直接开门让他进去。

徐父刚吃过药,很平和地躺在床上,见到傅瑾舟的一瞬间瞳孔紧缩,身体却因为药物的原因无法动弹。

他则背对着铁门,眼睑低垂,笑着,上扬的弧度却满是嘲弄。

寂静窄小的空间里,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的声音格外刺耳。

他不急不缓,从容不迫。

等到床边,傅瑾舟直接坐下,缓缓翻开相册,在两张照片的夹缝之中取出一张照片。

“看,你的乔乔,你最宝贝的女儿。”

照片上的徐乔穿着红裙,站在树下笑容明媚。

徐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一双眼睛惊恐地瞪着。

傅瑾舟不紧不慢地又从里面拿出一张。

“她死了。”

放大的视线之内,红衣女孩没有了头颅,骨骼和神经血淋淋的暴露在外。

徐父呼吸急促。

傅瑾舟收起照片,很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颊,表情是如此的温润无害,然而语似尖冰,每一个字都可以将徐父凌迟处死,“没错,三年前,那个女生是我杀的,用麻绳,不怎么用力就勒断了她的脖子。但是我没经验,我不知道怎么办,只能把她埋在山里。”

“你是公安,你知道毁尸灭迹最好的方式就是大火,所以我制造了山火。”

徐父腮帮子抖动,长时间地不眨眼让他眼球酸涩,泪水成行成行往下掉。

“还有李梅秀,刘珠珠,周婷,她们都是我杀的。但是不重要……”傅瑾舟逼近几分,“下一个,就是你的女儿。”

“徐警官,你不该多管闲事。”

“如果你放弃追查那个案子,我就不会接近徐乔,也不会和她结婚,更不会……”他一字一句,“杀死她。”

打在身体里的药物成为了镣铐,他被关押在名为身体的监牢里不能动弹。

徐父恨,恨不得将眼前的恶魔碎尸万段。

徐父悔,悔自己的无能与弱小。

药物发作,一点点吞噬理智。

他颤着睫毛,最终陷入昏沉的睡梦之中。

傅瑾舟将徐乔的照片放在相册空缺处,不动神色地收好断头照,起身走出病房。

“又聊了会儿?”护士问。

“嗯。”傅瑾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爸还想看照片,就陪着看了会儿。”

他笑时温润舒朗,镜片下的眼眸仿若春风。

护士还年轻,腼腆地红了脸,“徐老先生虽然变成这样,但还是很羡慕他能有你这样一个好女婿。”

“哪里,我才是荣幸。”

寒暄过后,傅瑾舟先行离开。

窗外的红衣女人还站在河边,日复一日等待着永远回不来的人。

他静静凝视,唇角的笑意收拢,最终结凝成冰。

第32章 32

近日多是雨水。

不大,雨线细细密密纠缠,落在地上晕开点点水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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