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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渊注视(36)

徐乔待在办公室,趴在窗前百无聊赖地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学生。

各种各样的雨伞从眼前晃过,犹如一朵朵盛放的蘑菇。

徐乔不是很喜欢人多的地方。

可是照顾她的护理师因事请假,徐母又刚巧感冒,傅瑾舟不放心她一个人,就把她带到了学校。

索性办公室清净,除了进门时招来视线,之后也没发生什么麻烦。

天空开始放晴,雨有停的迹象。

待一束暖光冲破云层,雨势也跟着消散。

一场雨过后,楼下的柳树似乎更加葱郁,嫩芽延展而出,不是多么美的景象,却轻而易举剥夺徐乔所有注视。

“在看什么?”

热气挥洒在耳边,毫无预兆响起的嗓音吓得她一个激灵。

循声望去,出现在面前的双眸被银色眼镜遮掩,眼梢微勾,丝丝笑意倾泻而出。

被惊吓过后的恐慌逐渐被他眼神中的温和抚平,徐乔推了推他:“你下课啦?”

“嗯。”傅瑾舟单手松了松系的整齐的领带,“药喝了吗?”

徐乔记忆受损,很多事情都记不清,所以傅瑾舟给她写了定了闹钟,写了便签,打对钩就是做完的事情,没打对钩就是没有做。

她拿起桌上的便签条,喝药那一栏空空如也。

傅瑾舟无奈摇摇头,从背包取出药,用温水化开,递给她:“其他事情都可以不记得,但是喝药不能忘记。”

徐乔自知理亏,捧着杯子乖乖把药喝完。

傅瑾舟又说:“刚才医院那边打来电话,说爸的情绪不太好,我想我下午也没课,要不要顺路去看看?”

徐乔倒是没什么意见,但是有些担心傅瑾舟的身体,“你这几天都在熬夜备课,也没怎么休息,会不会太辛苦?”

“没事。”他说,“爸要是看到你,应该会很开心。”

这倒是。

比起药物控制,徐乔更像是徐父的救心良剂,不管平时怎么闹,只要见到徐乔,就立马恢复平静。

“对了,阿衍好像也没课,要不要也叫上他?”

徐乔犹豫几秒,“……我不知道他下午有没有事。”

这个年纪的男生,每天多的是“ 应酬”,她也不好过多地占据他的私人时间。

“没事,你可以问问,不然我们一声不吭地抛下他去看你爸,也不太好。”

这倒也是。

徐乔没再多想,直接给徐衍打去电话,“我们要去看爸爸,你来吗?”

徐衍刚从实验室出来。

他看了看手机日历上显示的时间——周四。

“今天?”

“医院说爸的情绪不稳定,傅瑾舟刚巧没课,就想顺路去看一眼。”

徐乔一番解释,他沉默须弥,答应下:“行,那你们校门口等我,我回宿舍收拾点东西。”

电话挂断,徐乔和傅瑾舟一起出门。

毕竟刚下过雨,傅瑾舟怕她受凉,便把外套披在了徐乔身上。

她骨架小,那件外套宽宽大大罩在身上,让她显得更加娇小。

傅瑾舟拢着她,一路走来招人眼球,她不太习惯,挣扎着想要把衣服脱下来,却被傅瑾舟阻拦:“上车脱,外面湿气重,不穿着容易感冒。”

徐乔体质不如以前。

哪怕是在炎炎夏日也畏寒,感冒倒是不打紧,就怕引起更严重的并发症。

她不想给傅瑾舟和家人平添麻烦,就老老实实穿着了。

傅瑾舟把车子停在大学门口。

等了十几分钟,徐巧在一众大学生中发现徐衍身影。

青年走在末端。

黑色卫衣搭着条朴素的牛仔裤,身量长,姿态恹恹的,却并不掩骨子里的不羁。

他也发现了车,撩了撩眼皮,快步过来,一声不吭坐上后座。

“去看爸?”

“嗯。”傅瑾舟说,“要是没事我们就早点回来。”

“哦。”徐衍没吭声,掏出手机准备打游戏。

徐乔想了想,突然开口:“阿衍,要不要换你开车?”

他指尖有瞬间的停顿。

徐乔说:“傅瑾舟这几天都在熬夜备课,我怕他疲劳驾驶。”

徐衍没说什么,重新收回手机下车。

他绕到驾驶位,拉开车门,眼神冷漠从傅瑾舟身上掠过,“下车。”言简意赅,一个字都不愿多说。

傅瑾舟解开安全带,下车前与徐乔交换了一个眼神。

夫妻两相视而笑,莫名的暧昧感让徐衍神色更冷。

上车后,他的视线又瞥过来:“你还换座位吗?”

徐乔抿唇笑了笑,摇摇头:“不了,太麻烦。”

徐衍目视前方,发动引擎。

傅瑾舟近日疲倦,车子启动没多久就靠着椅背睡过去,徐乔将车窗拉开一条微浅的缝隙,凉风裹挟着雨后的泥土腥气扑面而来,徐乔昏昏欲睡,抵靠着窗前,缓缓阖眼。

车厢寂静。

徐衍忍不住斜睨向她。

风将她鬓前的碎发扫乱,细眉下紧闭的双眸,睫毛在脸颊上方扫出一道浅青色的弧影。

自打出事以来,徐衍已经很少在她的脸上看到宁静的表情,即使平常表现的淡然如常,徐衍依旧能在她的眉梢眼底捕捉到一丝恐慌,它们藏在日常的细枝末节中,难以觉察。

徐衍怕她冷,悄悄伸手过去,想把衣服给她拢紧。

“阿衍,我听赵教授说,你最近的课堂表现不太好。”

自身后传来的声音猛然打断他的举止。

就像是做坏事被大人抓包的小孩,徐衍心慌了一瞬,还没来得及触碰到她的手迅速收回,佯装淡定地说:“没休息好。”

傅瑾舟笑了笑:“要是遇到问题可以来问我,免得课上又被教授教训。”

“不必了。”徐衍冷漠回应,“我会自己调整好的。”

他没继续说话,侧眸看向窗我。

透过后视镜,徐衍用余光窥视他,也不知是多疑还是错觉,他总觉得……傅瑾舟有些怪异。

两人第一次见面,徐衍就不喜欢他。

但是他温文尔雅,谦和知礼,对徐乔的举手投足间都是宠爱,挑不出半点毛病。

现在呢?

一如既往地谦恭,人人口中的“好先生”,可是徐衍却感觉……略有些虚伪,就像是、就像是刻意模仿的木偶,没有温度,也没有温情。

似乎觉察到视线,傅瑾舟抬眸看来。

他眼珠如墨,潋滟开一片温和的溢彩,对徐衍笑了一下,他急忙收回打量,脊背莫名升起凉意。

**

到了地方,徐乔被徐衍叫醒。

三人一起下车。

现在是病人们的户外活动时间,徐父并不在此例。

他病情恶化,几乎没有清醒的时候,若不依靠药物,全天也不会闭眼,因此医院也不会冒险让他出去。

他们来到监护区,得到允许,护理医生推着徐父走出病房。

怕病人挣扎,医生给他绑了束带,坐在轮椅上的徐父没有半点自由,瘦弱枯骨,双眼灰扑扑的,没有一丝神采。

“爸,我们来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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