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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月夕(68)

“自是为了不激你。”皇帝道,“你先前因为与我争吵差点死去,自是认不得我这仇人才是最好。”

这回答,倒也不算离谱。

月夕轻叹一声:“若非我自己想起来,岂非成了大误会。到了太后面前,她问起来,只怕也要闹起风波。”

说罢,她望向皇帝,巧笑倩兮:“我从前说的那些话,都是玩笑,还请皇上切莫当真。”

——我喜欢你……

那些话语犹在耳畔。

“说开了也就好了。”皇帝轻描淡写,“朕不会当真。”

见她看着自己,皇帝挪开目光,道:“回行宫的事,你都准备妥当了?”

“准备妥当了。”

皇帝颔首:“那行宫你住了多年,比慧园熟悉,也似这宫里一般处处有规矩束缚。朕思来想去,你在行宫里终归是自在些。什么时候想回来也无妨,遣人来说一声,朕令人去接你回来。”

月夕望着他:“真的?我想回来便能回来么?”

第八十三章 午膳 (下)

“自是真的。”皇帝道,“为何不要你回来?这里是你的家。你如今不记得,可你小时候和朕说过,朕与你虽不是一母同胞,可朕就是你的兄长。至于太后,你不必顾忌,朕会与她打好招呼。”

幸而月夕昨晚看过,否则凭着二人如今的关系,她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凌霄曾经说出过这番话。

月夕忽而觉得,皇帝对凌霄当真挺好的。

“其实今日将你叫来,是有另一件事情想与你解释清楚。”皇帝忽而又道。

“何事?”

“关于三月的时候,你与朕在御书房争执的事。”他说,“你还记得么?”

月夕没想到皇帝会主动说起那事,倒是来了精神。

“不记得了。”月夕老实道:“春儿说那日在御书房,只有我和皇上两个人。不过外头都在传,我和皇上争执的是和亲之事。”

皇帝沉默片刻,道:“你那日来找朕,所谈之事,其实与和亲无关。”

“哦?那我们说的是什么?”

“先太子的死。”

月夕怔了怔。

“先太子?”

“朕与太子素来不睦,太子恰好在先帝病重时战死,让朕得了皇位,于是便有传言说是朕害死了太子。不知是谁有心将这话传到了你耳朵里,你信以为真,便以此来质问朕。”

月夕明白过来。

虽然不知真假,但这确实是凌霄的做派。

不过月夕猜测,凌霄或许并非听信谗言,只是借机发挥,宣泄对皇帝的怨恨。

她沉吟片刻,道:”皇上曾跟我说,和亲一事并非皇上的主张,而是先帝遗命,不知那日在御书房是否跟我说明?“

“不曾。”皇帝道,“你那日压根听不进朕的话,朕尚未来得及解释,你就气晕了。”

月夕:“……”

窦凌霄。她心想,不愧是你。

“若我那时听进去了,”月夕问,“皇上会想办法让我不必去和亲么?”

“自然会。”皇帝认真地说,“凌霄,朕不会将你推到那条路上。你知道若朕当真要你去和亲,那些丘国使节压根不会知道你得了癔症,该去的你还得去。”

这个月夕倒是相信。

她向来有那个觉悟,皇帝还是这皇宫的主人。她再怎么闹还是要看主人的态度。

那时她假装癔症,皇帝不曾露脸、也不曾阻止,多半就是纵容了,所以她才敢放开了胆子装疯卖傻。

“那时,你必是在想,若先太子在,便不会让你去和亲了,是么?”皇帝道。

月夕有些讪讪。

“我真的不记得了。”她老实道。

皇帝不置可否,只注视着她。

“朕今日召你来,其实最要紧的,只有一句叮嘱。”

“什么叮嘱?”

“日后,兴许会遇到一些人跟你说些关于朕的话。”他缓缓道,“若是遇到,朕望你多想想、多问问。朕是你的兄长,会为你周全考虑,不会把你往火坑里推。”

月夕笑了笑。

心里想,若他是寻常人家的兄长该有多好,那这句话兴许是真的。

说话间,赵福德那头已经传了膳,唤二人到花厅用膳。

无意中,她瞧见屋子一角的高案上,一方玉瓷瓶里插着一朵粉色的蔷薇,正是她送他的那枝。

莫名的,心底似被什么触了一下。

皇帝还在病重,并无胃口,碗里盛了药膳。其余一桌子珍馐佳肴,都是给月夕准备的。

御膳房显然是照着窦凌霄的胃口准备的,以肉食居多。

皇帝自己还充起了主人,拿个了小碗给她盛了满满一碗肉汤,让她快吃。

殊不知月夕吃的清淡,看着汤里的油花,只觉得肚子阵阵不适。

正在为难之时,外头便有小太监来传,说寿安宫来了人。

皇帝并不说话,只一个劲地给月夕布菜。

赵福德赶紧出去看,是哪个没眼色的这个时候来,不一会儿连他也不得不回来禀告:“皇上,周嬷嬷带着季女史来了。”

季女史?

月夕愣了愣,这名字,倒是头一回听到。

皇帝想起来,昨日,太后确是提过,将季窈召入宫中,给一个女史的位子。

他仍旧夹菜,头也不抬地问:“怎么这个时候来?”

赵福德犹豫片刻,才道:“女史亲自下厨给皇上熬了汤,想让皇上午膳时喝上……”

月夕眉梢微挑,嗅出了不一般的意味。

赵福德劝道:“皇上,女史人都到了门口了,手里提着汤,任谁拿也不让,不好让她再拎回去吧?”

皇上叹息:“让她进来。”

“是。”

月夕当做不知道,只低头吃饭,便听皇帝道:“季女史名季窈,是太后母家的亲戚,你过去也认识,想必也不记得了。”

月夕“哦”了一声,看着他,问道:“此前皇上自称定亲了,莫非是跟这位女史?”

皇帝:“……”

这人记性倒是好,什么陈谷子烂芝麻的事都记得清清楚楚,也不知道她先前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

“朕尚未定亲,那时是胡说的。”

月夕笑了笑。

皇上又清了清嗓音,道:“不过太后确实意属季窈,你也瞧瞧,看是否喜欢这个嫂嫂。”

月夕嘀咕:“我若不喜欢,皇上就不娶么?”

“你若不喜欢,朕不至于不娶。可你若有喜欢的,可跟朕举荐?”

“举荐?”月夕眨眨眼,“选后又不是选官,还得看皇上喜欢不是?”

只见皇帝淡淡地说:“都一样。”

月夕还未来得及问都一样是什么意思,就听见殿外的脚步声,而后便看见周嬷嬷和一个女子,笑盈盈地入了殿里,进了暖阁,和皇帝见礼。

“免礼。”皇帝道,“过来坐,吃过了么?”

季窈笑道:“才熬了汤,先给皇上送过来,还未来得及吃。”

皇帝便跟赵福德吩咐,让他添了碗筷和菜。

季窈落座,看见月夕,也盈盈行礼,微笑道:“原来公主也在,真是巧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