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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月夕(65)

月夕一怔。

竟还有这等好事?心里不禁一阵大喜。

她早就想回行宫去。过去听春儿说,那里看守松散,凌霄常偷溜出去。若她回去那里,一举偷溜回扬州,也不无可能。

按理说,那和亲的事既然搅黄了,皇帝早该将她踢回行宫里去。可他不知抽了什么筋,非要将她关在慧园里。。

最近,月夕多少有些想通了。皇帝怕不是担心凌霄和江东王里应外合,反了他吧?

这皇帝,向来是个两面三刀的做派。一头假装兄妹情深,说什么不惜为她违抗先帝遗诏;另一头却又不相信她,为了一个不知离宫多少年的江东王,不惜软禁她。

当真天下第一大别扭。

不过月夕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自己除了个公主的名号什么也没有,早做好久住慧园的打算。

不料,太后把机会送上门了。

月夕低头,沉默不语,唇角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赵福德那头听了,也暗自叹息。

也不知是皇帝反骨,还是太后反骨。

这事,皇帝说了不愿意。他都病成这样了,这当娘的怎么半点不知心疼,反而还趁机做让他堵心的事?

他瞥了一眼月夕,想着这海阳公主虽然面上镇定,心里头还不知多高兴,这下她终于称意了。

“太后,”赵福德硬着头皮,道,“让公主住在慧园是皇上定下的,此事是否先跟皇上知会一声。”

“皇上都病成这样了,这等小事还要皇上拍板么?”太后蹙眉质问道,“更何况,皇上口口声声说为了凌霄好,他又岂知凌霄不愿意回行宫呢?”

二人齐齐看向月夕。

月夕知道对着这些全身上下长着心眼的人,越是想要的东西越不能明说。

她露出犹豫之色,小声道:“我喜欢慧园……”

“慧园多年不曾修葺,哪里有公主住那等荒僻之地的道理。”太后打断,道,“说是个园子,但和行宫没法比。你是不记得沙河行宫了?那里抵上三个慧园也不止。你不是和周嬷嬷说,慧园里无聊,没什么乐子么?行宫大不同,那后头就是围场,如今春草茂盛,踏青狩猎好不惬意。你又何苦被关在慧园里,跟坐牢似的?”

第八十章 福太岁(下)

“可那是以前,我现在不喜欢了。”月夕睁着一双眼睛,似颇是无辜,“我一个人住那么大的宫殿,又是在荒郊野外,想想也瘆人。再说了,这个月来,我在慧园也过得不错,有好些乐子。”

太后一听乐子,脸沉下来。

凌霄和皇帝那档子见不得人的事,她还没追究,凌霄竟敢自己先提起来。

简直荒唐!

她看着月夕,却冷笑:“你莫不是舍不得张定安?”

赵福德听得这话,心中一惊。

“太后,”他忙提醒道,“皇上还在病中,望太后三思。”

“皇上在病中,与凌霄何干?”说罢,她笑眯眯地看着,“你回我的话,是不是这样?”

“确是舍不得。”月夕笑了笑,道,“可皇上昨日对我说,我与张定安不合适,会为我另择良婿。”

众人闻言,皆是错愕。

“皇上?”太后听着,露出狐疑之色,“你是说,你知道他是皇上?”

“为何不知?”月夕睁着一双眼睛,露出讶色,“他和张大人都会去慧园看我,与我说话解闷。起初,我也以为他是御医,可后来,他说他是皇上,是我二哥哥。”

话音落下,四周一阵安静。

包括赵福德在内,所有人都看着月夕,错愕不已。

“哦?”太后的声音喜怒不辨,“你是说,皇上早就告诉你,他是皇上?”

“他不说自己是皇上,难道还要扮成别人?”月夕似乎感到好笑,道,“莫非有人告诉太后,皇上来看我,不敢说自己是皇上,却是扮作了别人?”

太后沉吟,倏而将目光看向周嬷嬷。

周嬷嬷脸色一白,忙道:“奴婢……奴婢昨日到慧园去,公主身边的棠儿说在里头说话的是张大人。后来太后将刘荃召过来,他也说,皇上让他守着慧园,不让外人知道公主住在里面……”

“哦?”月夕却转向一旁的棠儿,道,“昨日周嬷嬷来,你跟她说来看我的是张大人?”

方才出来前,月夕已经对棠儿交代过怎么问该怎么答。

棠儿纵然懵懂不知,却也是宫里的人,见到这阵仗,马上明白了厉害。

“是奴婢看错了。”她忙跪在地上,红着脸道,“昨日皇上穿着一身寻常袍子,奴婢远远看着,以为是张大人……”

“胡说!”周嬷嬷气急,指着她骂道。

“我再问一件事。”月夕不紧不慢道,“刘荃在太后面前是怎么说的?除了说他奉皇上的命令守着慧园,可还说了皇上假扮什么人?”

周嬷嬷张张口,竟是一时答不出来。

月夕心中有了底。

据她所知,皇帝自称张定安,只限在慧园里面。故而知情的,只有棠儿、赵福德和月夕自己。至于刘荃,他只管守在慧园外面,这样的事,皇帝定然也不会让他知道。故而只要棠儿、赵福德和月夕三个人咬死,便与别人不相干。

太后看着月夕,虽然冷着脸没有说话,心中却也是狐疑。

确是如月夕所言,除了周嬷嬷,没人说过皇帝假借张定安的名义去看凌霄。

但就连刘荃也没说过,进过慧园的只有皇帝。

既然张定安能进,那皇帝为何不能进?

可这么想着,她又觉得哪里不对。

昨日,她质问皇帝的时候,他也不曾否认,难道……

“此事,想来是误会了。”只听月夕叹了口气,道,“起初时,我见到皇上,以为他就是张定安来着,还唤他张大人。想必是有心人得知了此事,故意混淆,搬弄是非。”

周嬷嬷听着,只觉身上冷汗涔涔。

她自是知道自己如今百口莫辩。皇帝冒充张定安去见公主的事,是她言之凿凿地在太后面前说出来的,其实并没有什么人证物证。只要这些人说子虚乌有,那便是子虚乌有。公主最后一句话说的,明里暗里指的都是她。

突然,她想到了公主说的那个福太岁,心中更是慌张。

公主说,刘荃那福太岁,会把祸事转到生事的人身上……

“提起此事,我正好也有一事,要向太后禀报。”只听月夕又道。

“何事?”太后问道。

“皇上来看我时,曾对我说,他时常为太后忧心。”她说,“太后关心他,事无巨细,多有叮嘱。皇上自是知道太后苦心,也知道自己常惹太后生气。可他一向讷于言语,太后责备时,恐自己说出什么话来让太后更加气恼,也总是不加解释。太后明鉴,皇上心中是念着太后的,若皇上将来有什么地方又做得不好了,太后切莫往心里去才是。”

这番话,倒是让太后心中倏而一动。

她想到了昨日打在皇帝脸上的那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