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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月夕(63)

“母后这是干什么?”

“这话该问皇上。”太后面露讥讽,“假装张定安去见凌霄,我看你是中了邪了!”

她说着,狠狠一拍案,案上的茶杯被震倒,跌落在地上,摔成粉碎。

“太后息怒!”周嬷嬷赶紧领着一干人跪倒在地,“太后莫气坏了身子。”

“我的好儿子,知道我忌讳什么,就偏生维护什么,还变了百般花样演戏,是恨不得我立马气死我才乐意!”

“太后!”周嬷嬷哭喊道,“这话万万不能说啊!老奴这颗心都要生生揪出来了!您这是折煞谁啊!皇上,快劝劝太后吧!”

她才看向皇帝,倏而触到他冰冷的目光,缩了缩脖子。

这一切都落到了太后眼里。

“你为何瞪她?若不是她据实以报,我直到今日还蒙在鼓里。”太后咬牙切齿,“你倒好,东窗事发,却不敢说一个字,说话!”

皇帝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地问:“母后要朕说什么?”

“说什么?你要说的多了。头一条,你为甚假装张定安?”

“非朕假装,凌霄一开始就错认了朕。朕不欲刺激她,便将错就错,与她消解误会。”

“消解什么误会?”太后激动道,“她不过是个无用的废物,留着她一口饭已经恩尽义绝。你当真以为她是你的至亲么?你的亲人只有我!你竟敢如此对我!”

皇帝得这话不堪,也不由得皱眉,脸色沉下:“母后已是太后,还有何不满……”

话没说完,突然,一巴掌响亮地落在了他的脸上。

“孽障!”太后目光狠戾,“我为你忍辱负重这么多年,才将你送上皇位。你欠我的,永远还不清。”

周围人都被吓一跳,连周嬷嬷也伏拜在地,大气不敢出。

皇帝抬手,摸了摸脸颊。

那上面火辣辣的,有几分熟悉,只是多年未遇了。

太后气喘吁吁地看着皇帝的冷眼,“你是何时学会这样看你的母亲?我遭的冷眼还不够么?”

皇帝深吸口气,神色平静:“母后还有什么要问的?”

“你为何如此?”

“不为何。”皇帝道,“她是朕的妹妹。”

太后气急:“你知道她是你妹妹还做下这等龌龊之事……”

“朕说了,她是妹妹。”皇帝冷冷道,“有龌龊之心的,是母后。”

太后不与他废话,即刻对周嬷嬷,道:“你即刻带人去慧园,将海阳公主送到永巷去,听候发落。”

周嬷嬷神色慌张,不敢应,只望着皇帝。

“朕话放在这儿。”皇帝不紧不慢道,“谁敢插手凌霄的事,就是和朕对着干。谁动的手,朕就砍谁的手。”

周嬷嬷脸色苍白,忙求饶:“皇上饶命!”

“你敢!”太后怒喝一声。

“母后大可一试。”皇帝说罢,道:“朕还有事要忙,母后早歇。”

说罢,他拂袖而去。

身后,传来一阵器物摔打的声音,皇帝并不停步,一路走到寿安宫外。

马车已经候在门外,皇帝却不想上去,只从太监手里接过伞,步行回去永明宫。

这段路倒是不远,天好时他常走,可这雨越下越大,待回到宫里,全身上下无一处是干的。

执事太监一阵忙碌,有条不紊地备下沐汤,只见皇帝一个人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似在出神。

“皇上。”太监轻声唤道,“可以沐浴了。”

皇帝回过神来,看了他一眼,问:“赵福德呢?”

“皇上忘了?皇上让赵公公带刘公公医治去了,太医院有些脚程,又加之雨大,所以赵公公一时还回不来。”

皇上点点头。

那一刻,他忽觉心里头有什么,揪着他喘不过气起来。

脸上还有些疼,可那不算什么,心里头的疼才真的要命。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许久前,母亲对他说过的话,犹在耳畔,好似梦靥。她似乎怕他忘了,指甲深深嵌入他的肩头。

“皇上,赶紧沐浴吧,会着凉的。”这时,执事太监劝道。

皇上回神,这才“哦”了一声,站起来,任由太监替他除去衣服,潜入了温水里。

第七十八章 病中计

次日,寿安宫的周嬷嬷遣人到御前禀报,说太后病了。

只是未料,那人从永明宫回头,跟太后报了另一个消息:皇帝病倒了。

周嬷嬷得了消息,不由狐疑。

太后称病,是要给皇帝递个台阶。他得了消息,必定要来探病和侍药,届时掏心窝子的话一说,前一天的争执自然然而会缓和。

但没想到皇帝竟自己称病了,太后一时病得十分无趣。

周嬷嬷起初是不信的。毕竟这母子俩素来相互较劲,说不定是皇帝在气头上,故意拆太后的台。可去太医院一问,似乎又不是想的那样。

“病了?”太后倚在床上,蹙眉问道,“什么病?”

“奴婢方才去问过了,说是染了风寒。”

太后坐起身来,紧张地问:“病得重不重?”

“说是不轻,昨天夜里起了高热,太医忙了一夜,今天早晨热度才退下去。太后莫担心,太医说已无大碍,就是病来的急,还需休养一阵子。”

太后这才松了一口气,嘀咕道:“昨夜还好好的,怎么就染了风寒?”

周嬷嬷回道,“皇上昨晚离开后,似乎心情十分不妙,打了个伞径直从寿安宫走回了永明宫。昨晚下了那么大的雨,十有八九是淋着了。这春夏之交的夜风凉寒,再壮实的身子也经不住这么折腾啊。”

“御前的人是怎么做事的?”太后听罢,便气不打一处来,“去查查,昨日是谁伺候在御前,让赵福德看着办,办好了来回我。”

周嬷嬷并不急着答应,寻思了一会,才道:“太后,昨夜咱们打了刘荃,皇上似乎很不高兴。他如今病着,咱们在去动他的人,怕会让他更不痛快。不如……等皇上大好了,奴婢再去跟赵福德说。”

太后脸色铁青,显然憋了一口气,埋怨道:“他若非事事瞒着我,我动他的人做甚?刘荃是替他挨得罚,他还不警醒,还想怪我?”

周嬷嬷替她顺气,安抚着:“气头上的话怎么能信?无非是话赶话。母子一场,没有什么隔夜仇,哪有什么谁怪谁的?等皇上休养几日,自然就明白太后的道理了。”

太后长长吁了一口气:“你就知道拣好话说。我的儿子我还不知道么?现在大权在握,翅膀硬了,听不见劝了。莫说要他听进我的道理,就是要把我的道理说出来,也不知该怎么说了。像昨夜那样,只能弄得一顿不痛快。”

周嬷嬷边替她揉着背,认真思量片刻:“奴婢想起,先前先帝和已故太皇太后也常有争执,倒是太后和二位都能说话,因而那二位有什么事,并不见面,都是靠着太后在其中传话周旋,太后可还记得这事?”

“怎么不记得。他们是不必见面、不必争执,却苦了我。我常在他们中间两头不是人,没少挨骂。”太后哼了哼,又问,“你说这话的意思,莫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