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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月夕(58)

“公主,今日还看那些日记么?”用罢早膳,棠儿问道。

月夕瞥了瞥凌霄那一匣子日记,道:“今日寻本杂书来看看。”

并非她没有兴趣,只是凌霄记事太过琐碎,已然耗光了她所有耐心。

凌霄这日记的写法,也不知道是谁教的,从睁眼开始到闭眼,事无巨细皆记录在案,连早中晚三餐的菜谱也不放过。其中,还穿插了许多练功的方法和心得。今日射了几支箭,哪一支中了,哪一支没中都写的一清二楚。她还曾大言不惭地在日记里说,她是父皇母后最宠爱的公主,世人必定对她十分好奇,她需得好好写,日后让人做成起居注,流芳百世。

月夕看到这段,默默合上,扔回书匣里,重重盖上。

棠儿去清风阁取书回来,道:“小姐,我刚才听大门上好生热闹啊,听声音,像是此前到苕花宫闹事的周嬷嬷来了。”

第七十二章 不速之客(上)

周嬷嬷?

月夕接过书,倚在榻上,问:“是太后身边的那位?”

“正是。”棠儿取来条丝被,盖在月夕腿上,“她那声音刺耳,我怕是一辈子也忘不了,十有八九就是她。”

月夕笑了笑。

多日不见,可总算找上门来了。

说起来,藏人不是件易事。这皇宫虽大,但做主的人并不多。太后要找个人,着人四处打探就是了。所以看守她的人得口风紧,能应付。最重要的,当然还是皇帝。

皇帝已经好几日没来了。

月夕琢磨着,他兴许被吓坏了。毕竟被自己妹妹追着求亲,就是寻常人也受不了,何况是万民表率,一国之君呢?

想起他那副一本正经却又难掩窘迫的模样,月夕止不住露出笑意。

这皇帝当真有趣,月夕就靠着他解闷。他不来了,是个实实在在的损失。

连同张定安也没有了踪影。

那日,月夕把该说的话都说了。她觉得,以张定安的头脑,必定会把握住南下的机会。可后来究竟去没去,月夕一无所知。

这些日子,月夕无聊得淡出鸟来,偏偏天又下雨,连去珍禽园喂鱼也不方便。

周嬷嬷来了,好事。

她唤了棠儿,道:“你替我去大门上传个话。”

*

周嬷嬷闯了慧园,皇帝那头也得了消息。

永明宫里,皇帝刚换了衣裳,准备在承光殿召见内阁。仓促间,只能抽个空对赵福德吩咐:“去就去了,今儿值守的是谁?”

“是刘荃。”

“他拳脚不错,让他挡住就是了。我晚些时候去给太后请安,再跟太后说说。”

赵福德讪讪笑:“问题就出在这儿,公主出面,把周嬷嬷请进去了……”

皇帝闻言,诧异地转头看他。

“是凌霄自己说的?”

“十有八九。”赵福德道,“否则给刘荃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私自放进去。”

皇帝沉下脸。

“他是没那个胆子,脑子也没了?这回放了,下次是放还是不放?”他冷冷道。

“是是是。”赵福德哈腰道,“他是犯了浑,奴才回头必定好好骂他。”

皇帝顺了一下气,又问:“凌霄说了什么?”

“公主说来者都是客,更何况是太后派来的人。若拒了,回头又要说她蛮横了。”

倒是会说话。皇帝心中冷哼,也不想想,她要是又一个忍不住把周嬷嬷打了,太后对她岂是说两句蛮横这么简单?

赵福德看着皇帝的神色,试探道:“奴才过去瞧瞧?弄弄清楚公主究竟是什么个想法,省的再捅娄子。”

皇帝想了想,这样确实稳妥些,便允了。

赵福德一刻没敢耽搁,打了伞,赶紧往慧园赶。

偏生那慧园在北边儿,得跨了小半个皇宫才到。又逢雨天,到的时候,衣角都湿透了。

他心里头不禁有些着急。

刘荃是他带出来的人,徒弟的差办得没眼力见,他这师父也要累得挨骂。

从一开始,赵福德知道皇帝看重海阳公主。

所以从来不敢怠慢,把得意弟子刘荃派到了慧园。

那些徒弟们也办得不错,这些日子,太后那头消停了,都是刘荃消息守得牢。可没想到这刘荃也有不牢靠的时候,紧要关头,怎么把人放进了呢?至少该把人拦着,马上让人过来回禀才是。

他一路上暗骂,去到了慧园见了刘荃,更是忍不住狠狠剜了他一眼。

刘荃也颇为委屈。

“师父不知道当时多难办。”他说,“公主要我放人进来,那周嬷嬷更是当仁不让,指着我骂难听的,说公主才是主子,我一个没品级的狗奴才插什么手。还说回头禀明太后,看太后怎么治我……师父,那两人前后夹着,谁还顶得住?”

“顶不住也要顶。”赵福德瞪他一眼,“她们两人不好说话,皇上就好说话了?”

他看着刘荃的脸,半句话也不想多说,便径直入了晴好居。

可出乎意料,还没到门外,赵福德就听里头隐约传来笑声。

月夕看赵福德前来,含笑道:“今日好生热闹,嬷嬷来了,赵公公也来了。”

“当真凑巧。”周嬷嬷笑吟吟地跟赵福德见礼,道:“不过公主亲眼瞧见了,是奴婢先来,赵公公后来的。必定是见了奴婢来,有什么事要吩咐吧?”

“岂敢岂敢。”赵福德赔笑道,“不过是皇上让我过来问候一声,正巧遇见罢了。”

这话说的油滑,周嬷嬷笑而不答。

“劳皇上费心了。”月夕坐在榻上,道,“我在慧园好吃好喝供着,没什么不好的,就是见不着什么人,甚是无趣。前阵子张大人偶尔还来陪我说说话,现在他也不来了,叫我纳闷了好几日。这下好了,嬷嬷来了,日后日日来也使得。”

她说罢,对周嬷嬷亲切一笑。

周嬷嬷却一怔:“哪位张大人?”

“张定安啊。”月夕道,“太医院的那位张太医,听闻小时候常与我玩耍来着,周嬷嬷应该认识吧?”

好个张定安,周嬷嬷心里暗道。想太后曾将他唤到跟前,掏心掏肺地套近乎,就是想知道海阳公主藏身何处。他倒好,愁眉突脸地喊冤,指天发誓绝对不知。

没脸没皮的东西,枉费太后信任他。

周嬷嬷不痛快,找了话茬和赵福德埋怨道:“张大人毕竟是外男,怎能让他随随便便进来?”

赵福德汗颜。

“嬷嬷说的是。”他忙道,“不过据我所知,张大人是皇上派来给公主请平安脉的,并非闲聊。”

“那他最近怎的不来了?莫非我病得要死了才来请脉么?”月夕眨眨眼睛,“公公回头就替我问问,是他不懂规矩,还是明知规矩却疏懒了?”

赵福德脑海里浮现了张定安的脸,一时觉得十分同情。

此人是惹人嫌,可自从名字借给皇帝使了以后,平白无故地遭了不少祸。

赵福德频频称是。

“公公见了张大人,便明日便让他再来。”月夕认真地说,“否则我若又再发病伤了谁,可是他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