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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月夕(52)

这般豪气的手笔,众人自是看在眼里,无不啧啧称道。

“这第一桩买卖可有着落了?”

问话的是一个老者,姓陈,做漕运生意的。他跟晏大是老相识,月夕叫他陈伯,此番开张,也是一等一的座上宾。

买卖自然是没有。可这么答甚是扫兴,邓五正打算含混过关,却听凌霄道:“不瞒陈伯,我这堂口开的急,这第一桩买卖还未有着落。”

陈伯似并不意外,抚了抚须,道:“不知可有门路?”

凌霄笑了笑,亲自给他倒杯茶,道:“门路么,等慢慢做起来了也就有了。今日请诸位前辈来,也是为了让前辈们看看我这堂口的气象。这正气堂虽是新开的门面,可无论镖师还是兵器,都是一等一的。还请陈伯和诸位前辈多多帮忙,和同行们多多说道,我先多谢前辈。”

陈伯笑道:“我等与你父亲相识多年,帮忙是应该的。只是话说在前头,人家若挑镖局,还会将你跟同行放在一块比较。我看你这里置办山庄、雇佣镖师,恐怕花了不少银两,要行镖一趟,要价恐怕不低吧?”

凌霄却笑道;“要价只会比市价低,不会高。从今日起往后的一年,我新正气堂押镖的要价,只收市价的七成。陈伯觉得,这要价是否是扬州城最低?”

这话出来,众人皆面面相觑。

凌霄看了沈劭一眼,只见他正低头喝着茶,仿佛那点碧螺春比这边说的话还有意思。

另一人摇头,劝道:“镖行的生意,每一桩可都非同小可。平常走镖,若不精打细算就要亏本,遑论遇到些天灾人祸便要人财两失。你这堂口是新开张,要拉新客是确实,却也不可为了这个亏下大钱才是。”

凌霄笑了笑:“亏钱是亏定了,不过我是诚心要将这堂口支撑起来的,暂且还亏得起。”

众人又是哗然。

这口气倒是不小。

来的都是生意人,既然月夕不担心亏本,他们也不必替她烦恼,只因那价钱将他们勾得十分心动。

“你这话可作数?”有人问道。

凌霄笑道:“这么多人都听见了,自然作数。我家五叔与诸位前辈都是老相识,有他作证,还能诓了前辈不成?此事一万个确实,前辈大可放心去说。”

邓五附和着颔首,心里头却默默捏了一把汗。

他起初也以为凌霄是闹着玩的,这行当赚的都是血汗钱,什么时候丢了镖就是倾家荡产。远的不说,晏大不就是个活脱的例子。可他却没想到,凌霄越说越认真,最后几乎是不顾他的反对定下了此事。

她振振有词,说想赶紧将正气堂的买卖铺开来,最好在一年之内就要做到原本正气堂的大小。只有生意起来了,人心才定,日后的路才平顺。

邓五未料她如此着急。要知道晏大把正气堂做大,也花了十年。欲速则不达,他劝了许多,可凌霄在此事上却异常固执,无论如何也劝不动,还说了句叫他十分不解的话。

——“就算日后我不在了,也不至于出什么大岔子。”

邓五不知她要去哪里。

这月夕,自中邪之后,可谓性情大变。有时直率,有时却又十分难懂。

邓五暗自无奈。可她毕竟是堂主,自己不好倚老卖老,否则让人后生们嫌弃。

她既然愿意赔那个钱,他也只好鼎力相助。

第六十六章 迎客(下)

对于凌霄而言,这话却并非心血来潮。

若没有自己这一身功夫撑场面,她没法想象月夕如何将这堂口支撑起来。不说远的,就是前几日在擂台上叫那些闲杂人等闭嘴也做不到。

她担心,若她们忽而有一日各归其位,月夕掌控不了部下,又会重蹈曾经的惨剧,让自己的心血和钱财付之东流。

凌霄仔细思考过晏月夕先前失败的原因。晏大虽然将正气堂传给了她,却对她保护太多,以至于晏月夕在正气堂里没有什么心腹。相较而已,沈劭早早执掌了正气堂在九江的买卖,在堂中口碑、人缘皆备,要撬动月夕的地位,可谓轻而易举。

如今,凌霄急于将新正气堂壮大,就是为了拉起一批忠心的手下。只要坐稳了堂主的位子,有了左膀右臂,就不怕人闹。

饭桌上,宾客们得了凌霄和邓五的保证,格外热络。毕竟有便宜就想法子蹭,才是生意人的正事。

看他们这样,凌霄就放心了。

她笑着与众人攀谈,时不时将目光瞥向不远处的沈劭。

只见他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只安安静静地吃饭。

凌霄知道,他不说话才是明智的。

他是同行,凌霄低价叫卖,多少是针对了他,他在这个场子上说什么都扫兴。

但凌霄盼着他能听进去,多想想。他若是执意和她斗下去,必定多少两败俱伤。要是能早点跟他服个软,合两家为一家就好了。

不过她也知道,这十有八九是个奢望。

沈劭忽而抬头,和凌霄看了个对眼。

凌霄怔了怔,亦大大方方地回望。

只见沈劭不紧不慢地喝一口茶,而后,站起身来。

“诸位前辈,晏堂主,沈某今日还有要事,不便叨扰。”他向众人拱手,道,“改日定当设宴,邀诸位把酒共饮,还请诸位赏光才是。”

众人自是知道这其中的微妙。说实话,作为对家,沈劭今天能来,已经是极大的气度。

沈劭平日里与这些人也有来往,相处和气。众人也纷纷拱手,客气地与他作别。

客人要走,主人自然要相送。无论什么恩怨,场面上总要做足。

凌霄笑盈盈起身,道:“既如此,我送沈公子出门。”

说罢,她令人去备马车,亲自送沈劭出去。

从堂上到大门,并不算远。

不过到处都摆着酒席,到处是人。二人一路走着,迎面被许多眼睛盯着。凌霄不必猜,也能知道身后那嗡嗡的议论声里说的都是什么。

她面带微笑,落落大方,就像从前在宫里,自己被众星拱月一般围绕着逛园子,而沈劭不过是个身边的小内侍。

到了门前,马车已经在等着。

沈劭忽而停住步子,看向她。

“小姐若是酒量不好,日后还是少沾为妙,省的人前失态。”他说。

凌霄微微抬眉。

她一直想着沈劭会不会提起这事,果然……

不过他如果想让她不自在,那是打错了主意。

这些日子,凌霄已经学会了无论心里如何乱,脸上仍是神色不改。

“是么。”凌霄道,“你说起那事,我实则不记得了,只知道去见了你。我没说什么不中听的吧?”

“没有。”沈劭道,“小姐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凌霄暗自松了一口气。

“可是小姐为何叫我阿劭?”沈劭突然问。

一颗心忽而又悬到了嗓子眼。

阿劭是她和沈劭混熟后的称呼。

——“这儿又没人,你唤我公主做什么?随哥哥一道唤凌霄就是,我叫你阿劭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