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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月夕(346)

又是月夕。

凌霄不由得感慨,别看月夕的身板弱不禁风,但脑子倒是灵活,常有许多叫她意想不到的神来之笔。

“月夕跟沈姐姐还说了什么?说了我二人那互换之事了么?”

“不曾。”沈劭道,“她二人匆匆一会,不能详谈许多。只是,阿姐那时就察觉了月夕与你的不同。她似乎对怪力乱神之事颇为坦然,亦十分笃定江东王府的那位并非是真正的你,无奈之下,我也只好将事情始末告诉她。”

凌霄目光一亮:“那她听说了此事,如何回应?”

“这便是关键了。”沈劭道,“她说,老太史曾与她提过一出类似的命数。只可惜,她那时以为颇为荒谬,便没有放在心上。”

凌霄的眼神又黯了下去,丧气道:“那不就无用了?”

“话看不能说太早。”沈劭温声道:“阿姐说,她当初学的颇为认真,在寺庙里留有手记。正巧前阵子战事将起,阿姐说不好留在应天,让我分神,就正好先行回到山西的寺庙,也好早日帮你找到破解宿命的办法。”

这话,让凌霄重燃希望:“当真?沈姐姐以为,我还有救么?”

沈劭有些啼笑皆非,刮了刮她的鼻子。

凌霄瞪起眼睛,将他的手拍开,捂住自己的鼻子:“说话就说话,为何捏人家?总拿我当小童。”

“什么有救没救,胡诌什么。办法总会有,你且耐心些。更何况,我方才跟皇上提起此事,皇上便让人连夜回宫去,将老太史留在钦天监的手记送去给阿姐,请她一并过目。阿姐熟识老太史的占卜之法,定能从中窥破一二。”

凌霄觉得这倒也是门路,又嘀咕道:“我自是相信沈姐姐的能耐,可这种事情搞不好是开天辟地以来头一回,就是谁有没法给个准数。你是不知道,我与月夕每回互换时,总觉得在被什么牵扯,好像不让我出来似的。我过去是不信命的,现在多少都信了。你抱了太大的希望,我担心你日后要失望。”

沈劭没有说话,只拉着她,慢慢地往前走。

他看着天上的星星,徐徐道:“我还未曾跟你说过五年前的那场杀戮,是么?”

凌霄愣了愣,看向他的侧脸。

他的神色颇为平静,只是目光有几分深远,似是回到了那个黑暗的夜晚。

“那时,父亲已经察觉了死期将至,于是趁乱将我推下山坡,逃过一死。可是,我的腿摔断了,只能靠着双手支撑前行。再那一刻,我也以为自己要完了。可父亲的话一直盘旋在我耳畔,他要我无论如何设法活下去。于是,我一颗不停地爬,最后爬上大路时,正好押镖的晏大。那时黑灯瞎火,还下着雨,你猜,我当时做了什么。”

他说罢,自嘲一笑。

“我竟然慌不择路地抓住了最后一辆马车的车轮,那车轮又将我的手轧断了。可是,我终归是引起了晏大的注意,最后得救了。”

凌霄还是头一回听他说起当年的时,不由震惊地呆住了。

她扯过他的手,问:“何处断了,我看看!我等会就去把张定安找来,让他替你瞧瞧!”

沈劭却不让,“啧”一声:“你这人,说一出是一出的,我跟你说这个,可不是为了让你给我验伤。”

凌霄回过味来,瞪他一眼:“你又骗我!”

沈劭只在笑,任着她刮自己的鼻子,也不躲。

“你为何编这个?”凌霄停下手,问道,“你想说什么?”

沈劭忽而想起年少时的事。那时,他有阵子曾与凌霄不对付,便想了个典故,想借此暗讽凌霄。

不料,凌霄听了,不但毫无触动,反而嘲笑他讲故事老套,一点意思也没有。

太子那时便笑话他,说他对牛弹琴。

——“我的妹妹可听不明白什么弯弯绕绕,你有话直说即可。”

他心里叹口气,不由挠了挠头。

“我要说的是,从来没有无可改变之事,哪怕是命。只要还有一丝丝希望,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值得一搏。这不仅是为了你我,也是为了皇上和月夕。凌霄,自从再遇到你,我才觉得对往后了日子有了期待,你莫让它消失,好么?”

凌霄怔了怔。

他低头拥着她,与她目光相对,脸上的神色颇是认真。

沈劭这人总有几分魔力。

年少时,凌霄就觉得他与京中官宦子弟大有不同。他虽不大爱说话,却比宫里的其他人少些世故。和他在一起时,人总会摆脱浮躁,渐渐平静下来。

多年过去,这感觉尚在。

或许正如太子哥哥所言,一物降一物。

沈劭此人,冥冥中就是她的。

她心里头有些小骄傲,却不由撇开目光,道:“期许?你说的期许,是指什么?”

沈劭注视着她,目光灼灼。

“凌霄,我早已没有了家。”他说,“我后半辈子能否有个着落,就全看你了。”

月亮在云彩里穿行,冬夜的风吹拂在脸上,将丝丝热气抽离。

凌霄的脸红得滴血,片刻,才“哦”了一声。

第三百八十九章 叙情(下)

两人待着一块儿,似有说不完的话。

奈何天色已晚,而沈劭还有许多公务要处理,便先一步送凌霄回屋。

凌霄的院子和沈劭的紧邻,没几步就到,可两人磨磨蹭蹭,走得慢之又慢。

“江东王之事,我听说了。”行至房门前,沈劭忽然道。

提起江东王,凌霄的神色又黯淡了些许。

“你去九江,带兵围了江东王府?”她问道。

“正是。”沈劭道,“不过江东王带走了手下干将,剩下的人无什么抵抗,手到擒来。”

“李妍呢?”凌霄道。

“她也被收押了,不过与她一起收押的,还有她的父亲李懿。”

凌霄有些吃惊。

“李懿?”他不是在京城里么?怎出现在了江东王府?

“自是早早得知了江东王这贤婿要做的大事,笃定他能成。”沈劭道,“若江东王能一举拿下应天,他这当岳父自然是座上宾。李家对江东王的支持那么大,又是嫁女儿又是出谋划策,那是投了大本钱的。江东王要举事,他怎能不盯着些?”

凌霄了然,觉得愈发有意思。

“那么现在如何?”她说,“江东王举事不成,他却被在江东王府里拿获,岂非是李家与江东王勾结的铁证?”

沈劭冷笑:“你也太小瞧李懿了。他被拿获之后,声泪俱下,言说他来探望女儿,才知道江东王图谋不轨,李家是被江东王骗了。他想给皇上送信,可江东王将他们父女囚禁在府里,不得自由,动辄以李妍性命相要挟。所有罪责都被他推得干干净净,仿若良民。”

凌霄忙问道:“那你信了?放了他?”

“我自是不信,但关于江东王妃和李家的人,皇上早就发过话,若是抓到了,就放回去。”

凌霄感到不可思议。

“放回去?”她瞪起眼睛,“莫说李懿那些鬼话值不值得信一个字,李家跟你有不共戴天之仇,好不容易抓到了,就该仔仔细细审一审,让李懿和李妍将过往的丑事都供出来。怎能就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