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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月夕(332)

月夕随即道:“方才风吹得猛,我几乎站不住,幸得他扶了一下。”

说罢,她将那士兵看一眼:“看你还算机灵,我要到船舷边上去透透气,你跟着。”

士兵低头应道:“是。”

说罢,跟着月夕往船舷边而去。

与船庐里比起来,船舷边上的人少了许多,到了僻静之处,月夕随即转身,看向那士兵。

月光下,他虽贴得络腮胡子,原来的面容仍然依稀可辨。

傅英。

“公主。”傅英神色兴奋,压低声音,“傅英见过公主,皇上有令,令臣速速带公主离去。”

月夕不及与他寒暄,按捺着乱蹦的心头,随即问道:“皇上如何了?是他派你来的,他无事么?”

傅英的神色有些沮丧。

“禀公主,”他说,“臣也不知。下官早在公主的船靠近应天城时,便先一步登船。只不过正巧江东王去见公主,又将公主带上了甲板,下官一直没有机会接近公主。不过,皇上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眼下,还是带公主先行离开才好。”

这话等于没说。

月夕心头刚刚燃起的希望,就似遭遇一盆凉水,瞬间熄灭。

傅英忙道:“公主既然担心圣上,更该离开此处。圣上究竟如何,公主回去一探便知。”

有那么一瞬,月夕几乎要一口答应。

可话未出口,又吞了回去。好一会,她摇摇头。

纵然想立刻飞回应天城,可月夕知道,现在仍然不是时候。

自己若走,必定被江东王视为叛逃,那她早前所垫下的所有埋伏,便通通白费了。

莫名的,她总有一种感觉。自己和凌霄既然总在冥冥之中遇到那怪力乱神之事,作为凌霄的兄弟,皇帝说不定也会有所牵扯。千年的妖孽万年的王八,他不会就这样死得不明不白。

当然,这也许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但月夕并非情绪上来就昏了头的人,越是危急之时,她越明白怎样做才是对的。

“我方才听到江东王的人说,应天水师就在不远处。”她深吸一口气,强行打起精神,,“皇上原本作何打算?要在水上与江东王一决高下么?”

傅英道:“据臣所知,水师并不会与江东王一战。”

月夕不明所以:“此话怎讲?”

傅英的声音压得更低:“水师的主力并不在附近,那些舰船只是虚架子,若真打起来,必定不敌。皇上还是预备着在陆地上与江东王一战,几路人马已经在岸上埋伏好了。可是,他不知是否参透了皇上的想法,竟死活不下船。下官只知道这些,也不知皇上后头是怎么打算的。”

月夕思量片刻,心中明了。

那点希翼,又隐隐燃烧起来。

她看着傅英,目光意味深长:“皇上从前跟我说,你是庶出,虽文武双全,却不得家中重用。他说,你的能耐,可堪大将之任,故而将你留在身边,大力提拔。”

傅英愣了愣。

这般褒奖,他第一次听到,心头不由动了动。可看到月夕那双明亮的眼睛,却又不由一阵发虚。

“公主。”他干笑一声,“公主一向乃直爽之人,有何吩咐,不妨直说。这般绕圈子,臣着实害怕。”

月夕看着他:“你报答皇上的时候到了。”

————

前军已经与应天水师接敌,船庐里,江东王正与谋士们议事。

他气定神闲,看了看刚刚送来的密报。

上面说,应天水师已经准备举事,只待时辰一到,便可杀了主帅,投奔江东王。

正说话间,一名太监匆匆入内禀报,说海阳公主来了。

不待江东王说话,却见她已经大步走进来,神色兴奋:“三哥哥,看我把谁抓来了。”

江东王看去,不禁露出讶色。

月夕身后,一人五花大绑,被士兵押着。

纵然多年不见,江东王也还是一眼认了出来,那是皇帝身边的近臣傅英。

“三哥哥可还记得他?”月夕道,“傅英如今是禁军副指挥使,方才偷偷摸摸地溜上船,被我发现了。我看,他是奉了昏君的旨意,来来刺杀三哥哥的。幸好我眼尖,觉得面熟,即刻将这小子抓个正着。”

听了这话,众人皆是哗然。

一名谋臣随即向江东王道:“殿下!那昏君忌惮殿下,竟使出这等下作奸计,可见无耻!可将此人拖出去斩了,让他随昏君陪葬,并枭首示众,以儆效尤!”

这话出来,一片附和之声。

傅英却大笑,道:“江东王自诩麾下广纳贤才,在我看来,不过平庸的蠢货!陪葬?那城墙里囤积的弹丸,莫非是尔等才知道的秘密?等着吧,皇上马上就会再度出来,将尔等收拾干净!”

这话出来,堂上气氛有了些许微妙的凝滞。

“皇上驾崩,我等都是看见的。”月夕冷冷道,“轮不到你在此处信口雌黄。”

傅英轻蔑地看向她,在地上唾一口。

“皇上待公主不薄,如今公主却与反贼同流合污,教天下人不齿!”他骂道,“皇上是真龙天子,自有老天庇佑!皇上早有了万全的准备,待后续兵马杀到,公主也不得逃脱!”

月夕还要说话,被江东王止住。

“后续兵马?”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道,“哪里来的后续兵马。”

傅英昂着头,并不答话。

江东王的眼睛微微眯起:“沈劭,是么?”

傅英仍不看他,也不说话。

江东王沉吟,忽而道:“把傅英带下去,去中军把汤岩叫来。”

旁人应下。

待得傅英骂骂咧咧地被拉下去,江东王又吩咐一干谋臣各去行事,却将月夕留了下来。

“事到如今,你还盼着二皇兄活着么?”他问道。

月夕望着他,轻轻咬唇。

“我若盼他活着,还将傅英交给三皇兄做什么?”她神色怆然,露出一抹惨笑,“三皇兄,如傅英所言,我已是同流合污之人。事到如今,二皇兄若还在,他不会放过我。”

第三百七十四章 哀鸣(中)

江东王看着月夕,露出欣慰之色。

“你是个重情义之人,孤一直担心你抹不开面子,以至于误了大事。”他温声道,“如今,孤终于是放心了。”

月夕叹口气:“可二皇兄终究是你我手足,这相残之态,只怕父皇在天之灵得知亦不得安宁。他日三皇兄承得大业,万万要到父皇陵寝祭告一番才是。三皇兄举义,乃是为了天下社稷苍生着想,父皇必然也会体谅。”

江东王颔首:“你说得是。”

这时,怀恩走进来,向江东王一礼:“殿下,仪仗具俱备,请殿下摆驾入城。”

月夕闻言,露出讶色。

“三哥哥不是要收服应天水师?”她问,“如今前军还在接敌,如何入城?”

江东王微笑:“接敌?你听外头动静,可还有打斗的声响。”

月夕朝船庐外张望。

夜色沉沉,江上船只延绵,火光点点,分不出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