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花朝月夕(314)

“自是立誓。”沈劭道,“江湖规矩,凡立重誓,必用破指血书。”

凌霄看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立什么誓,谁要你立誓?再说了,世间之事岂有想当然之事?你又不是那呼风唤雨的神仙,莫非写了血书就真的能一帆风顺?”

沈劭有些无奈:“那我该如何让你相信?”

“谁说我不信。”凌霄道,“只是世事难料,你我将来会如何,谁也不知道。你记住你方才说的话,将来若能心愿成真,一切自会水到渠成。”

她的神色很是认真,沈劭看着她,没有反驳。

他知道,她说的是实话。

他的前程如何,尚无定数,凌霄也一样。

别的不说,她和月夕那互换身体的诡谲之事,若不能找出化解之法,她也一样不能许给沈劭任何东西。

二人相视着,目光中映着彼此,百感交集,一时无话。

烛光下,他的脸已然没有了任何掩饰,红得像喝过酒一样。

但凌霄知道,他的酒量一向好,喝酒也不会上脸。

这脸上的红晕,显然有另一番意味。

心头似被什么撩动,有些飘飘然。

良辰美景,花前月下,月黑风高。

几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词忽而在心头浮起。

“如此,我等须赶紧解决眼前之事才是。”只听沈劭道。

凌霄也知道那些要紧事都迫在眉睫,当前并非是沉迷美色之事,于是深吸口气,点点头。

沈劭的声音依旧柔和:“你方才说起皇上,他如今在何处?”

“在京中。”凌霄道,“你期望他来?”

“正是。”沈劭道,“扬州事态已是紧急,江东王的人,攻占了扬州府,以此为据点,召集各路豪强。当下,公主府也落到了他的手中。”

凌霄愣了愣,脑子一下变得清醒。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赶路,除了沿途从形形色色的人口中打探消息,并无其他来源。故而这件事,她确实还不知道。

“他竟是出手了?”凌霄皱眉,“那公主府里的东西……”

“月夕已经将你名下的钱财,都交给了江东王。”

凌霄面色一变,杀气顿起:“她敢!”

沈劭就知道她会如此,不由苦笑。

“你先别气,这是我跟她商议的计策。早前你一意孤行去了公主府,一朝换了身份,让月夕到在江东王手中。为了自保,她须得做些让步,虚与委蛇。”他说,“你且听我细细说来。”

凌霄按捺着性子,听沈劭一五一十地将前因后果叙述一番。

前面,她还气呼呼的,可越往后听,神色越是复杂。

“在京中谋害月夕的,果然是三哥哥?”

“正是。”沈劭道,“听起来,你似乎也察觉了?”

凌霄摇摇头:“不是我,是二哥哥。那事出来之后,想来是有心人推波助澜,没多久就传得人尽皆知,几乎人人都说那是太后和国舅做的。可二哥哥说,那不是他们做的,应当与三哥哥脱不得干系。”

说罢,她也将京城的事一五一十地向沈劭叙说一番。

沈劭沉吟,微微颔首。

“这边的情形,皇上应当知晓了。”他说,“我以为,于公于私,都到了朝廷该出手之时。”

凌霄却轻轻咬了咬唇。

“二哥哥本是想来,可未能成行。”她的神色有些无奈,“沈劭,京城也有些麻烦。”

沈劭看着她,露出讶色。

————

江东王府里,月夕一直在等江东王再找自己。

不料,隔日,李妍的人先到了。

“王妃说了,今日天好,请公主过去喝茶。”那宫人笑盈盈地,说话颇为和煦。

月夕自是不信李妍会有那闲心找她喝茶,不过她既然已经和李妍在江东王面前和解,也不会推拒。

她猜测,昨日李妍突然出现在福灵寺,装出一副和气大度的样子,必是有计较的。同为演戏,月夕倒是乐意观摩同行。

她应下,换了身衣裳,便往李妍的院子去。

这里修得别有洞天。和以往不同,他们是从侧门入院,而后沿着一条小径,穿过花园,最后,到了一处暖阁里。

这暖阁不大,只一案四椅,上头摆着茶水,铜炉里,温香浮动。

这不像是什么正经喝茶的地方,倒像是一处耳室。

月夕不见李妍在里面,皱了皱眉。

宫人恭敬道:“王妃说,请公主稍坐用茶,她随后就到。”

月夕似笑非笑:“你们王妃待客规矩便是如此,请人喝茶,那好山好水好景致的地方不去,却要到这等又小又黑的屋子里来?”

那宫人忙道:“公主说笑了,奴婢只照王妃吩咐行事,别的不知。”

月夕正要说话,忽而听到一阵动静,似有人在说笑。分辨之下,似是旁边的屋子里传来的。

“……早听你的茶艺闻名扬州,今日何其荣幸,能喝上你的一盏茶。”

这声音,似乎是李妍的。

“王妃过奖,不过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月夕的目光定了定。

这声音,她也听了出来,竟是阿絮?

她看了一眼那宫人,只见她向自己一礼,不多言,低头退了出去。

月夕明白过来。好个李妍,原来是让自己来听墙角。

有趣。

第三百五十四章 风起(下)

隔壁的二人大约在喝茶,没多久,只听李妍缓缓道:“昨日在福灵寺匆匆一见,未来得及与娘子招呼。倒不是不愿意,只是那时气氛僵持,我只顾着斡旋,分不出心思,还请娘子见谅。”

阿絮温声道:“王妃说的哪里话。昨日幸而得王妃出面,才将事情平息,阿絮感激还来不及,怎会有一丝不满?”

“那就好。殿下昨日也说,你是个善解人意的,不会放在心上。只是我听殿下言语间似有忧虑,担心你与公主不合,不知是否有此事?”

阿絮道:“王妃多虑了。妾与公主不过一些小误会,早已经说开,更没有什么不合。”

月夕听着,眉梢微微扬起。

这便是鬼话了。她和阿絮见面,哪次不是剑拔弩张。这般瞎扯。想来,阿絮对李妍的防备也不少。

李妍笑道:“不过,公主的性子确实冲动了些,一般人招架不住。别说你,就是我应付起来,也颇为吃力。”

“王妃的意思,阿絮明白。不过阿絮以为,公主不过是真性情。在这样的世道,还能保存几分率真,实属难得。”

“此言确实。”李妍的声音里喜怒不辨,“我已经与娘子坦诚相见,这里的话,你知我知,出了这扇门便没有第三人知道,你也无需与我客套。要是有委屈,大可说出来。”

李妍显然看出了阿絮的谨慎,意思委婉而明晰。

月夕知道这戏就是做给自己看的,心中觉得好笑。

李阁老能在成为权臣,在朝中屹立几十年不倒,还能对常阳侯这等人物下杀手,自然是有真本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