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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月夕(309)

太监露出为难之色:“这……”

“殿下还没说话,倒是底下人替殿下吆五喝六的。”一个声音冷冷传来,“这是哪家的规矩?”

众人看去,海阳公主也走了进来,看着阿絮,目光不善。

“凌霄莫误会。”江东王随即道,“来看看他,也是孤的意思。”

月夕皱眉:“那日张定安在三哥哥面前服毒自尽,死状如何,三哥哥是亲眼见到了。如今他已经躺在了棺内,自当安息,又何必开棺惊扰?”

江东王道:“孤与他道个别,何言惊扰。”

“我不许。”月夕一步挡在他们面前,冷冷道,“张定安是我的家臣,给不给人看,我说了算。他平日里最爱体面,从不愿以不堪之态见人。如今他虽去了,自当由我为他主事。”

阿絮站在一旁看着凌霄,目光意味深长。

“殿下不过是想看一看张大人罢了,公主又何必极力阻挠?”她不紧不慢道,“张大人与殿下熟识多年,定然不会对殿下计较什么体面不体面的。再说了,即便张大人遗容骇人,他也仍然是张大人,殿下断然不会将他认成了别人,公主说呢?”

月夕盯着她,倏而冷笑。

“认成了别人?”她说,“如此说来,是你撺掇着三哥哥,告诉他,我会将这棺材里的尸首掉包,所以三哥哥才执意要看一看,是么?你一而再再而三在我兄妹之间挑拨离间,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见得气氛愈加不对,江东王开口道:“凌霄何出此言,孤是来送别的,如何又起了争执。”

月夕不多言,却突然“锵”一声拔出腰间短剑,扔在了地上。

“三哥哥执意要看,我也不拦着。”她昂首道,“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这棺材里的人,若不是张定安,我在三哥哥面前自裁。可若真是张定安,今日之事,也不能这么算了。”

她指着阿絮,一字一句皆是清晰:“这向三哥哥进谗言的人,便须得自尽谢罪。三哥哥以为如何?”

第三百四十八章 自尽(下)

阿絮看着月夕,脸上毫无惧色,反而愈加从容镇定。

“凌霄。”江东王的面色终于沉下,“这是张定安的灵堂,孤是来为他送行的。你是孤的手足,阿絮是孤的忠臣,当和睦为上,这等赌咒发誓的言语,便不必再说了。”

月夕仍是不让步,正待说话,又一个声音传来:“这是在做什么?”

众人看去,只见王妃李妍也来到了此处。

她身披白色披风,露出里面的素色锦衣,发髻上簪着一支银凤。肃穆而不失王妃的雍容贵气。

月夕看着李妍,心头松了松。

先前看到阿絮的时候,她就想,李妍大约也会来。幸好,她果然没让月夕失望。

李妍的出现,显然让气氛得了些许开解。

江东王随即上前:“王妃怎来了?”

“妾方才到殿下院子里,听太监说,殿下到福灵寺来了。”李妍温声道,“妾心想,殿下必是仍放不下旧友,过来送他一程。这等时候,妾也应道陪在殿下身边,一道相送才是。”

江东王轻轻拉过她的手:“王妃果然深得孤心。”

李妍的唇角抿了抿,将目光看向月夕,而后,在阿絮的脸上扫了扫。

阿絮站在江东王身后,微微欠身。

李妍并不理会她,瞥了瞥地上的剑,对月夕道:“妾方才在外头听到公主的声音,似与殿下的人起了争执?”

月夕看一眼阿絮,板着脸,并不作答。

“并无紧要之事。”江东王道,“孤想最后看一眼张大人罢了。”

李妍微微颔首。

“想来,公主念着主仆之谊,想让张大人体面些。”她道,“公主如此顾全,可谓仁至义尽。殿下,公主待一个不肯顺从的家臣尚且如此,可见其重情重义,能有公主这等良才为殿下效力,殿下更当珍惜才是。”

这话说得圆滑,不仅将月夕恭维了一番,连带江东王也得了台阶。

“谁说不是。”江东王道。

李妍将地上的短剑拾起,看向月夕,微笑:“公主,妾有一言。殿下与张大人乃旧识,公主是知道的。殿下生性念旧,张大人这样的少时玩伴,突然走了,他心中也不好受。想来,殿下有许多话,想最后再与张大人说一说。这里没有外人,公主何不成全殿下,让他最后再亲眼与张大人见上一面,也好了了他的心愿?”

说着,她双手将短剑奉还到月夕眼前。

月夕神色复杂,少顷,终是将短剑接过,收回剑鞘之中。

“我让步,是给三哥哥和王妃的面子。”她看一眼阿絮,冷冷道,“不是屈从奸佞谗言。”

李妍微笑:“公主所言甚是。”

月夕让到一边。虽脸上神色仍不情不愿,却颇是利索。

一场针锋相对,在李妍来到之后,平静化解。在场之人都松一口气,唯有阿絮愈发觉得不对。

她的目光在月夕的脸上转了转,而后,落在棺材盖板上,死死盯着。

两个太监合力将沉重的盖板抬开,没多久,露出了里面的尸首。

面上的布解开,张定安灰败的脸露了出来。

心中一沉。

阿絮几步上前,盯着那张脸看。

她一向记人记得准,张定安见过几次,就算死了,形貌也在。

这尸首,毫无易容的痕迹,的的确确,就是张定安本人无疑。

阿絮狐疑不已,很是不敢相信,竟是自己错了?

“如何?”海阳公主讽刺的声音冷冷响起,“看清楚了,这灵柩里躺着的,可是别人?”

那惊愕之色只在阿絮眼中闪过一瞬,再也不见。

她看向江东王。只见他神色淡漠,只将目光在张定安脸上扫了扫,吩咐太监盖上。

“是阿絮错了。”阿絮随即向月夕行礼。“冲撞之处,请公主恕罪。”

月夕看也不看她,对江东王道:“如今已经过了时辰,该速速起灵才是。灵堂晦气重,三哥哥前两日才受了风寒,还请回避才是。”

江东王颔首,忽而将那灵柩又看了看。

“这灵柩还未落钉,孤既然来了,当看了落钉再走。”

月夕目光定了定,忙道:“这落钉还要和尚做法念经,烟熏火燎,怕是……”

“无妨。”江东王道,“孤既然来送他,便该目送他上路才是,不差这一时。”

月夕不多言语,只得应下。

钟铙木鱼叮叮哐哐敲打起来,和尚们的诵经声中,一根根长钉被钉进了棺板。

沉重的声音,一下一下,仿佛捶在心头。

月夕站在江东王身旁,看着那灵柩被钉得严严实实,手心里起了一阵汗腻。

——————

“……灵柩离开福灵寺之后,便出了城,往三十里外葬地而去。公主一路押送,在霞光寺停留了一个时辰,用了斋饭,又接着启程。直到灵柩下葬,公主才回来。”

听完外头的太监禀报,江东王挥挥手,让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