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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月夕(301)

这菊花,名叫禅紫,是龙山寺僧人培育出来的独特品种。看到江东王靴子上的泥星子,李妍相信,他确实是去了龙山寺。

既然如此,窦凌霄所言的里应外合,便是假的了。

岂有此理!

她自不敢向江东王求证,只好言好语讲菊花收了,插在瓶子里,转身就往樨园里来。

门开了之后,只见海阳公主坐在椅子上,正不紧不慢地喝着茶。

见李妍来到,她动也不动,只看了杨实一眼,道:“出了什么事,好生吵嚷。”

杨实讪讪,只不住瞅李妍。

李妍也不绕弯子,冷冷地看着月夕:“公主骗了我。”

月夕神色毫无波澜:“我骗了你什么?”

李妍张张嘴,忽而瞥旁边的杨实等人一眼,没说话。

到底是做贼心虚。月夕心想,不紧不慢道:“你们都退下。”

杨实如获大赦,忙行礼,带着一干人等退了下去。

没多久,屋子里只剩下李妍,以及坐在椅子上的月夕。

“殿下已经回来了。”李妍开口道,气势汹汹,“他今日确是去了龙山寺。”

海阳公主并未答话,看去,却见她正望向窗外,似心不在焉。

李妍眉间沉下,月夕已然回神,转过头来。

她看着李妍,露出一抹奇异的笑:“哦?殿下去了龙山寺,又如何?”

第三百三十九章 对手(下)

江东王正在榻上小憩。

对于礼佛敬道之事,他颇是虔诚,初一十五从不落下。今日恰逢十五,他一早去了龙山寺,刚刚回来。

不过虽然疲惫,他却仍是精神。

王妃行事,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皮底下。他料得她会坐不住,定要做出些事来。

江东王并生气,也不打算追究这个。她毕竟是李阁老的孙女,当下,他们是一条船上的。这王府无聊得紧,能看到别人在宅子里斗来斗去,他其实觉得挺有意思,消遣消遣也挺好。

只是就算他不说话,王妃也必然已经知道了凌霄骗了她,依她的性子,不会忍气吞声。

江东王寻思着,她该去兴师问罪了吧。

唇边浮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凌霄那性子,恐怕会被惹恼。不过这样也好,她该明白,这里不是京城,是他的天下。哪怕王妃这样见了凌霄该行礼的人,在这江东王府里,也是能训斥她的。

凌霄从小被人宠爱,着实是宠坏了。江东王自己不方便触的霉头,让王妃去做,倒也正好。

正当合眼,突然,江东王听到外头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殿下!”一名太监急匆匆进来,在珠帘外低声道,“樨园那边出事了。沈劭带人闯进来,劫持了王妃!”

江东王唇边笑意凝住,突然睁开了眼。

他随即起身,看着那太监:“公主呢?”

太监支支吾吾:“公主和沈娘子,都跟着沈劭一道跑了!我们的人……”

“废物!”江东王斥道,说罢,已经大步走了出去。

樨园里,正当兵荒马乱。

杨实等一干侍从见到江东王来到,忙跪拜在地,头也不敢抬。

江东王面色沉沉,只看向一名匆匆跑上前来的侍卫长,道:“王妃和公主呢?”

侍卫长气喘吁吁:“他们被劫走了!那伙贼人身手极好,乃有备而来,小人等……”

话没说完,一柄剑已经透腹而过。

侍卫长睁大眼睛,未几,倒在了地上。

江东王抽回血淋淋的剑,面色冰冷地看向骇然不敢出声的众人,冷冷道:“让刘四立马去追,追不上,提头来见。”

——————————

天下起了雨。

这秋雨寒凉,城门内外,路人和官兵都穿上了蓑衣,匆匆赶路。

一匹快马飞驰而过,一个城守军士被贱了一身泥水,啐了一口,骂道:“这第几次了?火急火燎的,莫非天王老子要来嘞。”

身边同僚赶紧捂住他的嘴,咬牙道:“你可积点口德吧,这不就是天王老子要来了?”

军士随着他手指方向,看见一辆华丽的马车。马车前后皆是穿着一致的府卫。

“还真是天王老子,竟然连那位也出动了?”

众人不敢怠慢,忙列队,恭立两边。

那马车停也不停,一路疾驰穿过城门的,又贱了众人一身泥水,活生生地泼出几个泥人。

没人埋怨。

这九江城里,没人敢说江东王的坏话。

江东王一行赶到码头。

刚一停稳,他便披了件氅衣,匆忙下车。

怀恩打伞跟上,忙道:“殿下,地上湿滑,小心,小心。”

江东王不言语,径直往前。

众侍卫齐齐开道,推走看热闹的人群,江东王才看清码头边的景象。

“殿下!”忽听一声呼喊,李妍便哭着扑入他的怀抱。

她显然被人挟持着,一路颠簸而来,披头散发,瑟瑟发抖,早已经没有了先前那雍容华贵的仪态。

“王妃受惊了。”江东王缓声道,从怀恩手中接过一袭裘衣,披在她身上,眼睛却没有看她。

李妍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月夕一人站在江边,眺望着江面上远去的船,一动不动。

“殿下,今日之事,都是公主做下的。”李妍恨恨道,“只是沈劭看逃跑不成,便弃下了她。殿下可要将她抓回去,好好罚她!”

江东王没答话,却对一旁的怀恩道:“带王妃回府歇息。”

李妍忙道:“妾要和殿下一道……”

江东王没有搭话,只松开她,径直向前。

秋雨绵绵,江上雾蒙蒙一片

江东王只打着伞,朝月夕走去。

刘四的腿扶了伤,一瘸一拐地上前禀告:“在下没想到,沈劭带了正气堂还有公主府的人,足有百来号齐齐杀出。我等不敌,只留下了公主。”

江东王还是看着江边的那抹身影,问:“凌霄武功高强,你是如何留下她的?”

“在下自然不会先拿公主,而是拿下了沈娘子。公主那时说,愿意以自己交换沈娘子。在下以为,公主对殿下更加重要,于是就答应了。二人交换后,待沈娘子上船,在下料公主要跑,于是带人上前将其困住。公主那时正要缠斗,可沈劭的船却突然离了岸,弃公主而去。”

江东王的眉间露出讶色。

“你是说,是沈劭令船离开了?”

“正是。在下当时也百思不得其解,可后来一想,以在下对沈劭的了解,他最会权衡利弊。沈娘子是他姐姐,当是首要。至于公主,他知道殿下不会拿公主如何,弃下公主去保沈娘子,显然是更理智的做法。”

可理智最是伤人。

江东王嘴角勾出一抹笑。

月夕独自坐在岸边,雨水浇湿了她的头发和衣裳。

江东王将伞递过去,看见月夕侧过头去,眼圈红红的,泛着泪光。

“走吧,回府去。”江东王说道。

“我的府邸在扬州,三哥哥当真为我着想,就把我的府邸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