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年轻太监笑盈盈地进来,对月夕行个礼,道:“殿下说了,公主在王府的这些日子,务必让公主过的舒坦。这些都是殿下替公主搜罗来的名刀名剑,请公主一一鉴赏。”
昨日沈劭走之前,跟月夕说过这王府里的几个人。月夕打量着那太监,想来,他就是江东王派来给自己这园子里管事的,好像叫杨实。
月夕朝那大箱子看了一眼,只见都是兵器。白花花的刀刃,寒光锃亮,件件都是镶珠嵌玉的,一看便知价值连城。
江东王果然懂得凌霄的喜好,若凌霄见了,大约脸色也会好看些。
不过月夕知道,自己不能这样好相与。
“这有什么趣味?我如今不好那口了。”她头也不回地说,“替我拿几册书来。”
杨实愣了愣。
传闻这海阳公主神勇无敌,只爱刀枪,不爱文墨,故而殿下破费钱财置办了这些宝贝,莫非弄错了?
他不敢怠慢,赶紧应下。
幸好他来之前,怀恩还交代了另一个箱子。怀恩说,公主也不是时时都只舞刀弄剑的,她从小爱听人讲故事。这箱子里,都是些新奇的话本和闲书,公主没事时翻一翻,也可消遣消遣。
如今,果然有用。杨实在心里感激怀恩神机妙算,让人将箱子取来。
月夕也没想到,他们竟然有所准备。
她爱看闲书,对扬州市面上流行的话本一向有些心得。这箱子里的书,显然是新置办的。
“这都是三哥哥置办的?”月夕淡淡问道。
“正是。”杨实笑眯眯道,“公主若觉得还有什么缺的,尽管吩咐,小人马上去办。”
月夕看他一眼,道:“你下去吧,替我谢过三哥哥。”
杨实没想到,今日这公主似乎变得格外好说话,心中不由一松。他连声应下,满脸堆笑地退了出去。
月夕估计着,自己很快会与江东王见面,不过她打算让江东王先来找自己。据沈劭说,昨日,凌霄见了沈仪。江东王设计试探,用沈仪威胁凌霄,想让她就范。
凌霄必然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月夕估摸着,如果她没有突然跟自己交换,也许要跑去找江东王算账。
月夕也想找江东王算账,可惜,她没有凌霄的拳头。
那么,见面之时,自己该说些什么?又如何从这江东王府里脱身?
她思索着,忽而发现屋子里侍立的宫人时而将目光瞥来。
心中一个激灵。她知道,这个地方必然到处是江东王的眼线,这些宫人说不定转头就会将自己的一举一动禀报江东王。
月夕看向旁边那箱子里的书,随手拿起一本来。
这本书,名叫《鸳鸯记》。月夕记得,这是她出发去京城之前刚上市的,她还没来得及买来看。
她翻开,打算一边假装看书,一边琢磨心事。不料,才翻开第二页,一张小纸条露了出来。
上面写着四个小字:沈仪有难。
月夕的目光定了定,随即翻过去,将纸条攥在手中。
再抬眸瞥向周围,宫人们仍侍立着,书本挡着视线,无人能瞧见她手上的动作。
月夕放下心来,随即将思绪再度转到那纸条上。
沈仪有难?
可是,沈仪不就是在后院的小楼里么?能有什么灾难?莫非又是江东王耍的什么花招?
她心思转了转,开口道:“沈姐姐在屋子里想必闷得慌,我去看看她,给她送几本书。”
说罢,她便从榻上起身。
“公主。”这时,近前一名宫人忙上前,道,“沈娘子当下还未起身,怕是不宜见客。”
月夕看向她。
“这个时辰,还未起身?”她说,“你去告知一声,说我要去见她,让她准备准备。”
宫人的神色有些慌张,忙又笑道:“公主万金之躯,送书这区区小事,如何能让公主亲自去。公主将书交给奴婢,奴婢送去便是。”
月夕看着她,目光冷下。
“你敢拦我?”她说。
宫人低头:”奴婢不敢。”
“那么便是沈姐姐不便见我。”她说,“沈姐姐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宫人愈加面色不定:“沈娘子无事,公主……”
月夕不等她说完,绕开她,径直往门外而去。
大约是江东王深知凌霄脾性,也知道她武功了得,故而这樨园里并不设卫士。月夕虽没有武功,可挟着公主之威,她气势汹汹地走出门,太监宫人谁也不敢拦。
月夕早已经从沈劭那里知道了沈仪就在后面的小楼里,她出了门,一路往后走,没多久,果然就看到了一处二层小楼。
推门进去,果不其然,里头空荡荡的,哪里还有沈仪的踪影?
月夕转身,冷眼看着那些宫人太监,问:“沈姐姐何在?”
众人忙跪下,方才答话的宫人声音发颤:“奴婢只是听令行事,请公主恕罪!”
“且回答我方才问话。”
“奴……奴婢不知,”宫人道,“他们是殿下那边派来的人,只说要拿沈娘子,叫奴婢不得在公主面前声张,否则就要杖责。”
第三百三十三章 失踪(中)
“殿下的人何时来带走了沈娘子?”月夕又问。
“就是今天早晨。”宫人低着头,小声道,“公主那时尚未起身,他们走动颇为小心,不曾惊动别人。沈娘子有早起礼佛的习惯,奴婢那会儿正巧去后院给沈娘子送早膳,和他们碰了个正着……”
月夕听着,却不由得蹙眉。
这宫人口口声声说是江东王做的,可江东王为什么要这么做?
据沈劭所言,凌霄到九江后,江东王便承诺把沈仪交给凌霄,并让沈仪宿在樨园。
虽然江东王此人阴晴不定,他若是反悔,也说得过去,可他就算反悔,又何须遮遮掩掩?这王府是他的地盘,他要提谁,光明正大提就是了。
思索片刻,月夕让人将总管樨园的杨实唤来。
“三哥哥何在?”她问。
杨实答道:“今天早晨,奴才听见外院仪仗喧闹,当是殿下出府去了。”
月夕觉得哪里不对。
她随口扯了两句,将杨实打发走,又看向那宫人:“你确定带走沈娘子的,是殿下的人?”
宫人点点头,道:“正是。”
她说这话时,神色有些犹豫。
月夕心中已经有了些底,看着她:“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阿杏。”宫人忙道。
“阿杏。”月夕道,“本宫若不曾猜错,殿下派你们来,除了让你们伺候本宫,还让你们盯着本宫,一举一动都要向他禀报,是么?”
阿杏的脸上有些慌乱:“奴婢不敢。”
“你们不过是听命行事,没什么敢不敢。”月夕笑一声,道,“本宫也不是那等不明事理,不辨是非之人。本宫从不苛待太监宫人,不过殿下的脾性你也是知道的,他可从来不讲什么情面。上次本宫来的时候,这樨园里的管事叫黄信,那可是个从皇宫里跟着殿下到九江来的老人。他的下场,你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