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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月夕(294)

说是恰恰在生辰宴前一日,国舅曾将江家一干亲戚都召集到了府里议事,议了什么,没人知道。只说是了不得的大事。

这个说法,犹如一味奇香的佐料,让整件事都变得更加为人津津乐道。

国舅从袖子里掏出巾子,擦了擦额角的汗。

上一回,晏女史回扬州,国舅买通水匪截杀。千算万算,谁也没算到皇帝竟会突然出现,将晏女史救下了。在圣前公然行凶,自然是罪责难逃。纵然国舅手段隐蔽,皇帝还是查到了蛛丝马迹,摸到了他的头上。

皇帝将他召入宫中训斥的场面,国舅还记得清清楚楚。若不是因为有太后,他只怕已经在狱中了。故而当皇帝点出他在京中肆意妄为,用明里暗里的手段攒下的各处产业时,国舅大气也不敢出。至于皇帝说要将那些不当之利没收时,国舅倒是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破财消灾的道理,皇帝只要钱财,放过了他的性命,无疑是最好的结果。

可是这事,却让家人很是不满。

不论江家族人还是别的亲戚,听闻国舅要将产业上交,都跳将起来。妻子季氏更是在他面前闹了一场。国舅无奈,只得将亲戚们召来,晓以利害。

谁知,隔日却出了有人谋害晏女史的事,而自己这番举动,成了有心人眼里的证据。

国舅觉得,自己当真是跳进了黄河也洗不清。

更让他惶恐的,是皇帝的态度。

这两日,他一直想入宫觐见,可皇帝一直将他拒之门外,连个解释也没有。态度之冷淡,可见一斑。

想着这些,国舅心头似压着巨石,不由叹息一声。

寿安宫内,檀香袅袅。

太后闭着眼,手中捏着一串佛珠,正盘腿坐在小佛堂里礼佛。

身后传来脚步声,周嬷嬷低声道:“太后,国舅来了。”

太后没有说话,默念完最后一段经文,才缓缓睁开眼。

眼前的菩萨慈眉善目,眼眸低垂,嘴角含笑。

她着实不明白,她每日诚信供奉,可菩萨为何不发善心,不佑她江家呢?

太后叹息一声,扶着周嬷嬷的手站起身来。

国舅已经恭立在堂上,见太后出来,忙行礼。

“起身吧,”太后淡淡道,“过来坐。”

国舅应了一声,随太后一道移步暖阁。

太后坐下,喝了盏茶,才道:“兄长坦白说吧,外头的传言是怎么回事?晏女史被人推下了水,果是兄长派人做的么?”

国舅忙扑通跪下,喊道:“太后,我冤枉!别人嫉妒江家,见不得我好,故意造谣生事也就罢了,怎么太后也信这等鬼话!我若有这番打算,如何不与太后商量?”

“兄长说这话没用。莫说别人,我头一个怀疑的也是兄长。”太后看向国舅,“若是真的,我劝兄长老实招来。”

国舅简直百口莫辩,心一横,指天立誓:“若是我干的,我下辈子入畜生道,当个畜生!”

太后眉头一皱,斥道:“好好说话,赌咒发誓干什么?你再说说,梁王妃寿宴之前,你果真召集亲戚到家里去了?”

国舅苦着脸,道:“太后明鉴,我确实召亲戚们到家中议事,可那是为了告诫他们不可胡作非为。自从皇上登基,我们家的亲戚靠着太后,谁人不是风生水起,手上有些不干净也在所难免。如今皇上看我们家愈发不顺眼,我身为家长,自当要好好规训,免得惹祸上身。再者,我也想着大家商量个法子,让皇上收手,却不想……太后,女史那事真不是我做的,我瞒着谁也不能瞒着太后不是?”

原来还是有盘算的,还说什么不会与她商量,

太后仍绷着脸,道:“说说看,你们想了什么法子,让皇上收手?”

国舅看了她一眼,灰头土脸地说:“也不是什么出格的法子。自先帝起,便提倡以孝道治天下。此番梁王妃寿宴办得如此盛大,也是皇上为了彰显孝道,巩固宗室之谊。我和几名宗老打了招呼,到时候,就在寿宴上劝劝皇上,为太后和我说说话。大喜的日子,又当着众宗亲的面,皇上总不好驳了面子去……”

“糊涂!”太后听到这里,不由拉下脸,指着他斥道,“你外甥是个什么性子,你还不清楚么?你越是拿捏他,他越是不服。宗室又如何,众目睽睽又如何,他做事,顾忌过什么?就是天王老子来,他也没什么好怕的。”

太后心气一上来,便呼吸不顺。周嬷嬷赶紧替她顺气,向国舅劝道:“国舅大人也是的,这么大的事情,也该事先跟太后商量商量才是。”

“可不是没办成么?”国舅委屈道,“这边,太后总是称病不见外臣,我若托人传话进来,又怕走漏了消息,反而大事不好。再者,梁王妃那寿宴说开就开,我也无暇预备许多。再说了,晏女史如今不是没事了……”

“什么没事!”太后瞪了他一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看看外头都传成了什么样,有心人借题发挥,把我也卷了进去!”

国舅一愣:“太后是说,这些传言,是有人故意放出去的?”

太后恨铁不成钢:“你啊你,被人害了还不自知。分明是背后使坏的知道你有所图,故意顺水推舟,将你拱上风口浪尖!你那府上,那天不是宾客满门,偏偏找亲戚聚一聚就成了把柄?事出反常必有妖,你也不会想一想?”

听到这里,国舅只觉得背脊阵阵发凉。

“会是谁?”他失措地看像太后。

太后却不看他,寻思片刻,对周嬷嬷道:“传话到永明宫,让皇上有了空闲,来我这里一趟,我有话要对他说。”

第三百三十二章 失踪(上)

月夕发现,自己虽然到了凌霄的身体上,但那场溺水并非毫无影响。

沈劭走后,她躺在床上,愈发感到疲惫。

但她的脑子里仍想着这场谋害的前因后果。。

首要可疑的,自是太后和国舅等人,毕竟有前车之鉴。

可细想之下,却觉得这不大可能。

这回跟上回间隔不远,国舅一直在避嫌,太后也一直在找机会缓和与皇帝的关系,应该不会蠢到竟然火上浇油。

皇帝的态度已经很明了,即便月夕死了,他也不会遵从太后和江氏的想法,反而会因此厌恶他们。这等结果,是预料得到的,注定是个死局。

那究竟是谁呢?

月夕没有想到答案,却很快陷入沉睡。

这一觉,睡得十分沉。

她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身体仍有些沉,却不像昨日那样难受。月夕迷迷糊糊躺着,好一会,才想起究竟出了什么事,脑子一下清醒过来。

她起身,才掀开帘子,上头的铜铃便发出清脆的响声。

随后,宫人们便鱼贯而入,井井有条地替她梳洗。

对于月夕而言,所有人都是陌生面孔。

月夕不说话,只由着那些宫人们伺候,打量周围。待穿戴整齐,用了早膳,宫人们便抬进来一口大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