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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月夕(269)

若是照寻常道理,这个地方显然有人埋伏,前方情形不明,该立即止步才是。

但凌霄知道,这箭既然只有一支,说明射箭的也不过只有一人而已。

她一路追着阿絮而来,没有走错了。

阿絮就在不远。

“阿絮!”她喝道,“你的事已经败露,就算你逃到我皇兄那里,他也不敢跟皇上公然作对,此番,他不会保你!”

声音在地道有些许回响,无人答话。

凌霄此举,不过是个幌子。她寻思着,阿絮听到这话,定然会迟疑。

而凌霄方才已经从箭射来的方向,断定了方才阿絮的位置。

前方五步之处,右边岔口。

这地道里静得很,阿絮轻功就算练得出神入化,逃走时也不会一点动静没有。

她仍在附近,或许就等着自己走过去,给自己一击。

凌霄并不畏惧。

她行走世间,最大的本钱不是公主这名号,而是自己身上的功夫。阿絮的功夫如何,凌霄已经心里有数,不管阿絮要做什么,只要她敢出招,凌霄就有把握一举将她拿住。

当然,阿絮也不是傻子,应当不会傻傻地等在那里。

凌霄一边走向那岔口,一边想着,如果是自己,她会……

突然,凌霄听到背后的动静。

她急忙回身,同时挥出手里的鞭子。

地上的火把光照明灭,阿絮的刀脱手落下,发出脆响。

她被凌霄的鞭子缠住,倒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凌霄走过去,冷冷看着她:“你跑不了。”

阿絮喘着气,火把光中,阴晴不定。

“沈劭今日竟是动了武功。”她盯着凌霄,嘴角忽而露出诡异的笑,却又似在喟叹,“不知沈劭若是死了,公主可会心疼?”

第三百零四章 并肩(下)

凌霄目光定住,心头倏而沉下。

——你不必担心。我武功不是没了,只是不能轻易使出来。当年我逃命时受了内伤,使起来十分费劲。可若到性命堪忧的时候,我会保护自己。

她想起从前沈劭说过的话。

“你何意?”她问。

阿絮笑意更深,却不答话。

突然,一阵烟雾腾起,浓烈呛人,充溢四周。

凌霄咳嗽不止,连忙闪开,再回头看,却见地上的鞭子已然松开,阿絮不知去向。

抬头,上头豁然出现一个洞口,似天井一般。

“公主!”

地道出口的方向,卫煌带着人跑进来,见凌霄无恙,心中大大松一口气。

正要行礼,凌霄却已经冲到他面前,急急问道:“沈劭呢?”

卫煌一愣,道:“那使双刀的贼人方才要跑,沈大人亲自追去了,不知……”

话没说完,凌霄已经跑开。

*

地道外面,官兵源源不断赶来,火把光照得亮如白昼。

凌霄抓住眼前一人,就即刻问道:“沈大人在何处?”

那小卒见是凌霄,有些结巴:“沈大人……沈大人往东边去了……”

凌霄不多言,顺着他指着的方向跑了过去。

走出巷子,前方乱哄哄的,凌霄发现是扬州府的人,似乎围着什么。

凌霄一眼看到了他们抬着的沈劭,心中一咯噔,连忙跑上前去。

火光下,只见沈劭双目紧闭,面色苍白,眉毛蹙着,额上全是汗水。

“他怎么了?”凌霄急急问道。

周围人这才发现来的竟是公主,纷纷行礼。一名小吏答道:“禀公主,方才沈大人与贼人打斗,受伤倒了下去,便人事不省!我等怀疑,他是中了毒!”

凌霄已经看到了沈劭手臂上的伤,被布条箍着,底下已经被殷红的血色浸透。

她上前仔细查看,随即问道:“可知中的是什么毒?那贼人何在?兵器何在?”

“郎中没到,尚不知是中了什么毒。”小吏答道,“贼人已经死了,但兵器还在。”

说罢,他连忙领着凌霄去看尸首。

那尸首就在不远处。

此人,凌霄见过,就是先前那个假扮公子的阿絮的手下。他七孔流血而亡,瞪着眼睛,死相颇有些瘆人。

他身上没有致命的外伤,显然是服毒自尽。

看着他,凌霄仅存那点侥幸顿时熄灭,心凉了半截。

一个宁可服毒而死也不肯被生擒的人,会在刀口上抹毒,让别人跟着同归于尽,简直再合理不过。

“将扬州府的仵作找来,让他尽快验一验这刀上的毒。”她即刻吩咐道,“还有,派人去看看郎中到了何处了,催他马上来为沈大人医治……”

话音未落,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公主!张定安张大人来了!”

凌霄闻言,心头倏而一松。张定安是京城里的太医,论医术,自是比寻常郎中要高。

她连忙跑回去,只见张定安已经到了沈劭的担架边上,正在为他诊脉。

“如何了?”凌霄迫不及待地问。

张定安却竖起一根手指,示意她噤声,而后,继续诊脉。

凌霄按捺着性子,盯着他,好一会,他终于放下了沈劭的手。

“这伤,就是被贼人弄的?”他看一眼沈劭的手臂,问道。

“正是。”旁人答道。

“包得好,止血甚为及时,可记一功。”他赞扬道,又问,“沈大人身边的侍从何在?我记得,有一个叫范齐的。”

“方才范齐被沈大人派到粮仓去了,说那边怕要生乱。”

张定安点点头:“这附近,可有闲余屋舍?沈大人这状况,怕是不宜车马劳顿,还是就近医治为好。”

另一名府吏忙道:“旁边这处院子无人居住,方才打斗时,坏了院门,倒正好能借用借用。”

张定安颔首:“先将沈大人抬进去。”

众人七手八脚地将沈劭抬进院子里,凌霄再也按捺不住,上前问张定安:“他到底如何了?”

张定安看着她,神色忽而变得严肃。

“公主,”他压低声音,“沈劭怕是命不久矣。”

凌霄愣住,睁大了眼睛。

*

屋子里,已经点起了油灯。

仅有的床早已经被侍卫们收拾干净,找来褥子铺上,让沈劭躺在上面。

张定安给沈劭施了针,凌霄看去,沈劭的面色似好了些,蹙起的双眉也平复下去。只是他看上去正在发热,脸上微微发红,额间仍沁出细汗。

凌霄看着他,目光不定。

“你方才说,他中的是那个,什么春……”

“逍遥春。”张定安一边将银针收起来,一边道,“是江南这边特有的毒药,极其阴狠。中了的人,时而如坠冰窟,时而如入火狱,精气暴涨,不可抑制。唯有将精气及时泄了,方可解毒,否则就要经脉寸断而死。”

凌霄犹豫片刻,瞥他一眼,问:“如何泄?”

“也不难。”张定安的神色有些意味深长,微笑,“不过那具体的办法,不宜与公主说。离此间不远,有一处柳枝巷,那是男子们寻欢作乐的去处。臣已经让人去寻两名绝色女子来,让她们跟沈大人待上半个时辰,定然药到病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