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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月夕(247)

“什么无辜!”话没说完,太后断喝道,“若不是她蛊惑皇上,皇上又丧失理智贸然出宫?堂堂天子,一国之君,被你耍的团团转,你好大的胆子!”

太后的呵斥声在殿中回荡。众人大气不敢出。

月夕却毫无惧色,道:“太后之意,皇上遇刺,都是因我而起?”

“不是你又是谁?”太后厌恶道,“定是你与水匪勾结,行刺皇上。弑君之罪,当灭九族!”

这罪名,似铁口直断,从太后嘴里说出来,连赵福德也不禁变色。

再看向月夕,却见她仍神色镇定。

“太后明鉴。弑君者,自当族诛。不过皇上自登基起便已颁布诏令,以律法治世,凡遇刑案,必交由大理寺稽查,以免枉错。”她说,“我如今虽已不是女史,却也是皇上子民。我有无罪过,当由大理寺明断。”

这话,显然是在拿皇帝来顶撞太后。

太后怒气更甚,盯着月夕,似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赵福德心头捏一把汗,正感慨这女史果然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料,却听她继续道:“至于太后说我蛊惑皇上,此言,亦乃无稽之谈。皇上与我亦两心相悦,惺惺相惜。若说他钟情于我便是受我蛊惑,岂非说皇上昏聩,乃商纣周幽之流?皇上乃明君,不容诋毁。还请太后隔绝佞言,以正视听。”

殿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太后看着月夕,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厚颜无耻!”她气急败坏,向随侍喝令,“还不将她押下去!”

那几名太监先前被唬住,犹豫不敢上前,当下如梦初醒,便要围上前。

却见月夕突然从龙床上抽出一样东西来,横在面前,冷冷道:“我看谁敢。”

众人见得,不由瞠目结舌。

那东西明晃晃的,但凡在宫里待过久一些的人,都知道是什么。

那是先帝赐给海阳公主的尚方宝剑。

连刘荃也不禁吃一惊。

这宝剑,应当是在女史的行李里头,她究竟何时将此物藏在了龙床上?

那剑,太后最是熟悉。

当年,窦凌霄就曾拿她指过自己。没想到,如今换了人,它竟又重现亮在了眼前。

周嬷嬷曾经被月夕对付过,如今却是很快回过神来。

她将气得说不出话的太后挡在身后,指着月夕断喝:“晏氏,你要造反?这尚方宝剑乃先帝赐给海阳公主的宝物,你私下盗取,欺君罔上,也是死罪!”

“此剑乃公主所赐。”月夕冷冷环视一周,“我受公主之命,以此剑守在皇上身边。见剑如见公主。谁敢动我,也就是要动公主,先问这尚方宝剑答不答应。”

那几个太监虽有太后命令,但见得此状,也不敢上前。

每个人听到海阳公主的名号都不敢造次,心里都清楚,若她真在这里,这尚方宝剑是真的会砍下来的。

周嬷嬷怒道:“胡言乱语!这宝剑是兵器,谁准许你带兵器入殿!”

“朕准许的……”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虚弱却清晰。

包括月夕在内,所有人都愣在当下。霎时间,所有目光都转向了床上。

只见皇帝正支撑着身体坐起来,苍白的脸上,目光沉沉。

“朕特许女史御前带剑……”他缓缓道,“谁敢不服?”

“皇上!”赵福德一喜,忙上前将他扶住。

月夕望着他,一时怔忡。

周围的人又惊又喜,登时一阵忙乱。

“泓儿!”太后忙上前,将他的手拉住,“你觉得如何?”

“朕无碍。”皇帝说着话,目光却仍停留在月夕脸上:“朕渴了,取些水来。”

所有目光再度汇聚到了月夕身上。

月夕迟疑片刻,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手里的宝剑放下,而后,从刘荃手里接过一杯水,捧上前去。

皇帝望着她,少顷,收回目光,就着她的手,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

诡异的寂静,如同长了腿,在大殿里蔓延。

御前的人没有傻子,每个人都知道,这是皇帝在表态。

方才太后和晏女史的对峙之中,皇帝站在了女史的这边。

太后看着皇帝,面色不定。

“你下去吧。”他喝过水之后,靠在隐囊上,对月夕道,“你担惊受怕了一夜,必是疲惫不堪,好好歇息。”

这声音,仍带着些病后的虚弱,听上去很是温和。

月夕看着他,见他目光澄明,已然没有了先前那奄奄一息的颓败。

心松下来,可每每与他对视,却愈加跳得快。

她应一声,行个礼,转身离去。

太后看着皇帝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月夕的身影,脸上的神色已是难看至极。

“我和皇上有话要说,”她说,“你们都出去。”

这话,声调不高,却不容推拒。

赵福德有些犹豫,看向皇帝。

他看了看太后,对赵福德道:“朕也有话与太后说,你们都退下吧。”

第二百八十章 诉情(上)

赵福德应下,与一众侍臣行礼告退。

周嬷嬷等太后带来的人也退了出去,没多久,殿内只剩母子二人。

“皇上着实太过太荒唐。”太后道,“为了个江湖女子,竟然动用水师,以身试险。皇上乃天子,一举一动皆关乎江山社稷,岂可这般儿戏!还有先帝的尚方宝剑。那是先帝御赐的宝剑,凌霄竟将它随便送人,让一个微贱女子拿着它在宫中兴风作浪,简直岂有此理!此事,皇上若不管,我定要管。不仅要将尚方宝剑收回,还要治凌霄的罪。她虽是公主,也不可置身法外,僭越欺君之罪是少不得的!”

她怒气冲冲,皇帝听着,并不打断。

等她说完了,他注视着她,仍然没有说话。

那目光深邃,太后竟觉得里面藏着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

“母后不该对女史动手。”

好一会,他淡淡道。

太后微微一怔,随即冷冷道:“皇上在说什么?”

“朕此番遇刺,别人不知缘由,母后却是知道。”皇帝道,“朕若真的派人去查,只怕母后不会高兴。”

皇帝的眼神波澜不惊,而太后的心中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胡言乱语!”太后蓦地变色,“究竟是谁跟皇上嚼耳根子……”

“没人跟朕嚼耳根子。朕亲手捉了水匪,人证物证具在。母后想要证据,想要多少,朕就会给多少。这皇宫里的事情,没有能瞒过朕的。母后,此处只有你我二人,支应外人的话,便不必说了。”

这言语不疾不徐,却似擂下重锤,敲在了太后心头。

她看着他,一时无言。

心里知道,她失算了。

国舅告诉她,那些水匪向来只在晚上做事,来无影去无踪,杀了人就跑。本以为一切都会做得干干净净,可谁又能想到,皇帝竟会突然出现,亲自下场剿匪?

太后得到皇帝遇刺昏厥的消息,惊恐之余,也知道此事关系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