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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月夕(23)

阿莺问:“小姐怎么说?要赶走么?”

“这等虫豸一般的人,怎么赶得走?你若赶,他一跑,却不定是真跑了,兴许换了个地儿躲起来。还是叫我们瞧见的好,就怕人隐在暗处看不见。”凌霄看了眼满桌的菜,道,“把桌上的分他们些许,叫他们好好报,也叫他们知道,咱们不差那点钱。”

阿莺鄙夷:“还要分给他们?”

不过见凌霄没有收回的意思,她还是应了,唤婆子进来,叫他们分菜去。

门口热闹起来,阿莺反倒低声问凌霄:“小姐昨儿睡的早,我就没问。那二十万两银子怎么说?小姐当真有这么多钱?”

凌霄诧异道:“你不信?”

阿莺嗫嚅道:“不过觉得疑惑罢了。小姐去京城的时候我就想,老爷既然有钱,为何不用在堂里?平白让债主找上门来,为难咱们自己人,这也不像老爷的处世之道。”

凌霄看她一眼:“你那时疑惑,怎不跟我说?”

“我后来又想明白了。老爷大约有先见之明,多少察觉了军师的狼子野心,故而将钱存到京师去。若这正气堂还是小姐执掌,小姐自然能将钱用在堂里。可若叫军师夺了位,那军师可一个子儿都拿不到,得自己想办法筹钱去。小姐,是不是这样?”

凌霄露出笑意,夸奖道:“你真聪明。”

阿莺也高兴起来:“老爷果然高!”

看着她得意的样子,凌霄有些讪讪。

这阿莺也不知是聪明还是笨。事事都看得透彻,却唯独不愿相信她并非晏月夕,还自说自话地替她把来龙去脉都圆了。

时间长了,凌霄也懒得再纠正她。就这样吧,也有些趣味。

“对了,”凌霄问,“你可知晓沈劭的过往?他是何时来正气堂的,又是如何当上军师的?且跟我说一说。”

阿莺想了想,道:“其实我和小姐对他都并不知道多少。大约五六年前,老爷去江西行镖,说做了个好事,半道上救了个小公子。听闻那小公子原本出身殷实,是大户人家,后来家道中落,被仇家追杀,落得个凄凉下场。这个小公子,便是沈劭。那时,恰逢老爷要在江西的九江经营堂口,又看沈劭颇为伶俐,便让沈劭留在九江照顾生意,让他好歹有口饭吃。”

凌霄心下一沉。太子曾跟她说,常阳侯一家在流放途中遭了匪,惨遭灭门,便是在五六年前。如此说来,沈劭兴许是死里逃生的。究竟路上发生了什么,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但他好歹活下来了,而且混的不差。凌霄又问:“因而沈劭远在九江,父亲却十分信任他?”

阿莺点点头:“沈劭在九江的堂口确实经营的不错,年年合账都在众堂口中拔得头筹,老爷也对他十分赞赏,逢人必夸,那时候多有传闻,说老爷的位子是要传给沈劭的。甚至有传闻说,沈劭是老爷养在外头的私生子。”

凌霄忍不住笑了一声。

“小姐笑甚?”阿莺问,“小姐别不信,当时四处都是传言,小姐当时还就着此事去质问了老爷,老爷狠狠训斥了那些胡乱传话的人,才将此事压下来。不过这话一直私底下都有,直至老爷病逝前,将沈劭从九江叫到了扬州,还让他当上了军师,这话又传了起来。小姐虽然此时记不起了,但其实这话却一直是小姐心中的一根刺。”

凌霄只能干笑。她自然知道沈劭不是什么私生子,但她无法跟阿莺多解释。

第三十四章 邓五(上)

凌霄想了想,敷衍道:“兴许那时我对沈劭太恨,便一直钻在里头。我再信不过沈劭,也总该信得过父亲。他对母亲忠贞不二,几十年如一日,是世人皆知的。他如今去了,我却不该因着执念一味污毁他的名声。”

“小姐如今真算是大彻大悟了。”阿莺有些难以置信,道,“不过小姐可别因此就把沈劭当自己人。当初老爷临终时,可是把你二人叫到面前,让沈劭好好辅佐小姐的,沈劭当时也答应得好好的。可不知为何,过了两天,老爷咽了气,他突然反悔,说小姐不配当掌门,还要将小姐逐离,翻脸比翻书还快!”

听得这话,凌霄也有些诧异。

“可知那两日发生了什么?”

阿莺摇摇头:“老爷去了,小姐那两日哭得死去活来,光躺床上了,我也伺候在旁,根本不知外院发生了什么。”

凌霄想了想,问:“外院可还有什么父亲的旧部,能和我说上话的?”

阿莺叹口气:“说到此事,老爷另有四个结拜弟弟。分别是陈二爷,顾三爷,刘四爷和邓五爷。他们都与小姐亲厚。其中陈二爷和顾三爷在押隆兴行的镖时遭了劫镖,掉落山崖,落了个尸骨无存,刘四爷被派往九江主持事务,只有邓五爷尚在堂中。只可惜,邓五爷也倒戈了沈劭……”

凌霄沉吟片刻:“如此说来,却可以往九江去问问刘四叔?”

“话虽说如此,可当初小姐要被沈劭逐出门时闹得人尽皆知,刘四爷也未吭一声,怕是也变心了。”

凌霄了然。心想,就算晏大这样叱咤江湖的人物,在家务事上,原来也有一笔糊涂账。

二人聊了半天,早膳也凉了,凌霄左右也无甚胃口,便让人撤了去。

她写了一封信,让阿莺找个人送到钱庄,让钱庄与她在苏杭的庄子联系,去筹集银子。

昨日一阵寒暄,又亮了许多银票,钱庄的管事已经认了她这位大主顾,对她的吩咐无不答应。

正忙着处置这些银钱之事,阿莺忽而从外头跑进来,脸上不掩喜色:“小姐,说曹操,曹操便到了!”

凌霄诧异问:“哪位曹操?”

话才出口,她便看见一个白脸胖子跟在后面走进来。

他擦了擦汗,笑吟吟地看着凌霄:“月夕,可还记得邓五叔?”

要是记得,就奇了怪了。

阿莺自是知道凌霄不记得,在一旁低声提醒:“这便是方才说的,倒戈军师的那位邓五爷,小姐唤他五叔。”

凌霄明白过来,心中一喜,礼道:“原来是五叔来了。”

邓五打量着她,笑眯眯的:“还以为你不认五叔了,进门前还一直忐忑来着。”

他说话一副不拘礼节的样子,凌霄心下诧异,不由瞥了瞥阿莺。见她并无异色,凌霄料着,这邓五当是素来如此做派。

“五叔忐忑什么?”凌霄笑盈盈地问。

待阿莺呈上茶水点心,邓五说道:“还能为了什么?自是你前些时候竟险些丧命。碰巧我那时不在扬州,前两日回来就听闻了这一出,把我着实吓坏了。”

凌霄笑了笑:“原来这事还能吓着五叔?我却没想到。毕竟当初在强行将我嫁给徐黑水一事上,五叔也有一份功劳。”

这话出来,邓五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当初徐黑水来求娶,沈劭同意让月夕出嫁,月夕不是没有找过他。可他既然已经决定让沈劭当正气堂的堂主,便不好再两边站。所以只好以门中事务为由,去了一趟九江,避开了月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