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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月夕(226)

你现在就去跟他说,叫他知道他错了。那个声音又道。

月夕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他屋子里还待着这么多宫人,来龙去脉都看得一清二楚。现在再去理论,别人不以为我发疯?

她在心里有气无力地反驳道。

那两个声音来回交战,月夕却总想起方才皇帝拾起自己乱发的手指,还有他身上淡淡的味道。

那是宫里上好的熏香,混合着些干净的气息,很是特别……

月夕闭了闭眼,觉得自己的心一直挑的飞快,犹如揣着一只兔子。

*

那件事情后,月夕觉得自己开始变得怕见到皇帝。

每次过去,都小心翼翼,尽量不与他目光相触。

皇帝却仍旧一如既往,仿佛无事发生。

但月夕能感觉到,宫人和太监们看她的眼神愈发不一样了。

过去,只有刘荃和宝儿对她和皇帝的事知道得多些,对她向来客气。而那事之后,只要是进出永明宫的人,凡是见了她,都格外殷勤,一口一个女史叫的,比抹了蜜还甜。

月夕没地诉苦,也只得受着。

过了几天,刘荃送过来一方木盒,道:“内务府送来了两支簪子,一支是女史原本的,他们找着了一模一样的珠子,修好了。另一支,是他们寻了近色的,另配了一支。为女史备个不时之需。”

月夕打开木盒,只见两支簪子齐齐摆在里头。确实如刘荃所言,她原本那支要素净些,而内务府重新配的则更为精细,无论用料做工,一眼便知不凡。

第二百五十七章 发簪(下)

“如此,真是麻烦他们了。”月夕客气道,“我只要我这支便是,还烦公公将另一支送回去。”

“女史这便是说笑了。”刘荃道,“内务府送出的东西,都是有名有姓的,断没有收回的道理。再说了,给女史修簪子是皇上的吩咐,女史要辞了,便是拂了圣意。这事,可要女史自己跟皇上说。”

月夕自然不会自己往皇帝跟前凑,见得如此,也只能收下。

“如此,替我谢过那边的人。”她说。

“女史喜欢就是,切莫客气。”刘荃笑着说,“能为女史办事,他们高兴还来不及。”

“我不过是个女史,有什么好高兴的。”

“女史不知。”刘荃神秘兮兮,“现在不只永明宫内,整个宫里,都知道御前有一位晏女史,颇受皇上的喜爱。皇上没有后妃,他们都传女史将要晋位。可永明宫不是谁想来就来的,外头的人想讨好女史,却不得法门。好些人知道小人跟女史认识,还给小人塞了银子,求小人引荐。可小人知道女史好清静,断然给拒了,绝不让他们叨扰女史。”

月夕心中叹息,这当然不是什么好事。皇帝跟前的人,越红是非越多。太后那头要是知道她跟皇帝的这些风言风语,还不知要跳脚成什么模样。

她越发觉得,此地不宜久留。

回过神来,见刘荃笑嘻嘻,一副邀功的模样,月夕也不好泼他的冷水,只道:“那就谢谢你了。”

“女史还跟我客气什么?”刘荃道,“女史忘了,上回女史仗义相救,小人就说过了,日后有用的上小人的地方,小人必定鼎力相助。”

“我没忘。”她微笑,“有件事,我确实也要劳烦你帮忙。”

“何事?”刘荃忙道,“女史吩咐便是。”

“日后外头的若再问起我,你便说我不过是一介女史,承蒙皇上赏识,替皇上办差,但没有半点越矩。我和皇上的关系清清白白,全然没有晋位一说。”

刘荃听了,目光闪了闪,笑得愈加意味深长:“女史说的是,他们这话传的没谱了,皇上尚未发话,他们是什么人物,怎能越到跟前去?女史放心,我必定跟他们好好说,让他们不许再胡乱嚼舌根子!”

月夕知道他定然是又曲解了,无言以对。。

她看了看窗外的天色,道:“天色这暗了,皇上回来了么?”

“正要跟女史说呢。”刘荃道:“方才承光殿那头传了信来,说皇上去寿安宫陪太后用膳,要晚些时候回宫。女史不必早去,等皇上回宫,小人再来知会女史。”

月夕应下。

自从那日皇帝出面罚了她的钱,赵福德和刘荃来催她上值,催的越发自然了。

可是,皇帝当初说过只罚她在病中守夜。言外之意,若病好了就不必再守。

她担心日久成习惯,日后难以推辞。

可皇帝的病却跟没完没了似的。

尤其到了夜里,无论有多少公务,皇帝必定在床上倚着,好似连坐着也困难;汤药更是日日不曾间断。

她问过赵福德好几次,都说皇帝这回伤了根本,好的慢,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月夕寻思片刻,问:“记得早几日太后也曾让皇上过去用膳,那时说怕把病气过给太后,怎的如何进又不怕了?莫非皇上的病已经好了?”

“这个……”刘荃讪讪笑,“小人就不清楚的。兴许太后有要事跟皇上商议,那就不好计较太多了。”

月夕不置可否。

“昨夜医正来给皇上诊脉,是怎么说的?”

“王医正那头事关皇上康健,向来是赵公公亲自迎送的,所以小人并不知晓医正是怎么说的。”

“哦。”月夕寻思片刻,又问:“皇上今夜晚归,医正还来么?”

“皇上在病中,医正请脉是雷打不动的,当然要来。”

“那医正不就干等着了?”

“听闻赵公公那头原本已经遣人通知王医正晚些来。可医正是个妥帖人,说晚些时候也不知是何时,他索性按时过来,省得到时传唤,他又在夜路上匆匆忙忙的,故而就在偏殿候着。”

“原来如此。”月夕心中有了主意,含笑道,“知道了,你忙去吧,我等着你的信。”

刘荃应下,退了下去。

月夕看着案上的两支簪子,并不打算动。

她小心翼翼地把木盒盖上,放入橱子里,转身灭了屋子里的灯,出门去。

夜幕降临,永明宫内外都挂起了宫灯,灿若星河,很是好看,

偏殿外候着个小太监,见月夕过来,笑盈盈地问安。

月夕问:“王医正何在?”

“回女史的话,就在屋子里。”

月夕不多言,走进去,只见有个胡子半白的老者正在屋里看书。见她前来,投来目光,

她上前行礼,微笑道:“女史晏氏见过王医正。我曾与医正有一面之缘,不知医正是否记得?”

王医正恍然大悟:“原来是女史。恕老朽老眼昏花,女史走到跟前,这才看清楚。”

“医正老眼昏花于我无碍。”月夕说罢,在他一旁的椅子坐下,温声道,“只要不耽误给皇上看病就是。”

王医正没料到月夕竟如此回答,地听了这话,颇为不快,沉下脸。

“王某行医四十余载,自然不会让眼睛上的毛病耽误了治病的功夫。”他冷冷道,“女史大可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