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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月夕(212)

不久,便瞧见皇帝快步从宫里走了出来。

他脸上怒气冲冲,忽然,看了一眼月夕。

月夕定了定,忙将眼睛垂下。

“回宫。”皇帝对赵福德淡淡道。

赵福德连忙应下。

回到永明宫,天已经快黑了。

下了肩舆之后,皇帝正要往里面走,回头,却发现月夕并未跟上。

她站在自己的肩舆旁,正往宫门张望,似乎颇是犹豫。

“何事磨蹭?”他有些不耐烦。

月夕望着他,踌躇片刻,道:“皇上,趁着宫门尚未下钥,我如今能回去了么?”

皇帝看着她,诧异片刻,觉得有些好笑。

“女史,”赵福德在一旁道,“皇上已经将你封了御前的官,那就是要在永明公里伺候的,哪里还有出宫去的道理?”

皇帝让赵福德退下,走到月夕面前,看着她。

“你为何要回去?”他问,“莫非想不干活吃空饷?”

月夕也看着他,心想,这人究竟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她自不可能留在宫里,他先前也表示过让她回扬州,莫非真要出尔反尔。

她斟酌了措辞:“我想,其中必定有误会……”

皇帝却不理会她,对赵福德道:“朕饿了,西花厅摆膳。”

说罢,他转身而去。

月夕愣在原地。

赵福德在一旁看着,心里也有些嘀咕。

这位突如其来的晏女史,当真就像是天上掉下来的一样。皇帝无缘无故出宫,无缘无故从余夫人手里将她带走,又当着太后的面封了个女史。莫说别人,赵福德这近侍也感到这一切简直莫名其妙。

皇帝看上去跟着姓晏的女子并非第一次见面,似乎还有些交情。

可赵福德从皇帝小时候就一直伺候着,他去过哪里,见过什么人,赵福德都是了如指掌的。

从哪里冒出来这么一个人?

不过无论如何,看皇帝如此上心,这晏女史还是要好好哄着。

“女史。”赵福德在一旁和气地说,“如今出宫确实来不及了,今夜就别想出宫的事了。皇上向来说一不二,女史有话,莫急于一时,慢慢说才是。”

月夕蹙着眉,应了一声,闷闷地跟着赵福德入宫去。

皇帝一回宫,宫人就鱼贯而入,在宫里无声地走动,伺候皇帝洗漱更衣。

刘荃奉上茶水和点心,招呼月夕在花厅落座。

月夕轻抿一口,抬头,忽而瞧见墙角净瓶里的蔷薇,目光停了停。

这时,皇帝换了身衣裳,踱步过来。

月夕赶紧站起身来,还未行礼,皇帝道:“免了,坐吧。”

说罢,他在她对面坐下。

月夕想起来,自己上回来这里,也是坐在这个位置,和他一道用膳。

“你从前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怎么变回原来的样子,却畏畏缩缩了?”皇帝道。

这话,将一切都挑到了明处。

他什么都清楚,并且不打算再跟她捉迷藏。

那怎么能一样?月夕腹诽,早前是顶着凌霄的脸,就算闯祸了横竖不是自己遭殃。

当然,他是皇帝,仍然随时能砍了她的脑袋。

所以他可以言语无忌,她却不可以。

“皇上跟前,本不该造次。”月夕恭顺道。

皇帝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而后,将月夕的杯子也倒上。

“你方才说,其中有误会。有什么误会?”

月夕端坐着,犹豫片刻,鼓起勇气。

“我原以为,皇上说让我御前女史,不过是我替我解围。”她望着他,“皇上,你不会当真让我当女史吧?”

第二百四十二章 永明宫(中)

“君无戏言,自然是真的。”

皇帝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看着她,目光坦荡。

月夕额角一阵跳突。

她也看着皇帝,尽量让语气显得平和:“民女以为,太后方才所言有理,御前女史这位子不能儿戏,须德才兼备者方可选任。我才疏学浅,无名无望,皇上把我推到那位子上,如何让人信服,到头来,还是伤了皇上的英名。”

皇帝不置可否,让伺候晚膳的赵德福和一干宫人退下。

“不会就学。”他拿起碗来,盛了一碗汤,“朕对你期望很高,别叫朕失望。”

说罢,他像从前一般,将汤碗推到月夕面前。

月夕全然没有一丝感动,仍不可思议地瞪着他。

“皇上究竟为何非要我当这女史?”

“自然因为觉得你合适。”皇帝也给自己盛了一碗,慢条斯理地喝一口,“宫中选人用人的规矩,你是知道的,弊端颇多,选上来的人全是贵胄出身,本事却未必有几斤几两。朕才登上皇位不过一年,正是启用新人之际,这宫里也需要些新气象,你正好合适。。”

这些话冠冕堂皇,月夕却觉得怎么听都是耍她。

她不打算跟他绕圈子,道:“皇上错爱,民女着实惶恐。可民女志不在此,只想回家。皇上知晓民女身份,正气堂还有大批买卖等着料理,着实是走不开,还请皇上恕罪。”

“正气堂不是还有凌霄么?我这妹妹精力旺盛,誓要成就一番大事业,你好歹给她个机会。”皇上仍慢条斯理地用汤匙在碗里搅着,“再说,你在太后跟前不曾推脱,莫非却要在朕跟前出尔反尔?你是要当女史的人,当注意言行才是。”

月夕气不打一处来。

这皇帝简直油盐不进,谁要当那什么劳什子女史?

皇上发现她不说话,看她一眼:“怎不用膳?不饿?”

月夕咬咬唇:“皇上不答应,我便不吃了。”

皇帝的唇角微不可见地抽了抽。

这个人,虽然扮了个假凌霄,可凌霄的毛病却是学了十足相似。

“晏月夕。”皇帝冷冷道,“朕是在救你。用你的脑筋想一想,太后为何突然派人去那酒肆里将你带走?她不会放过你,就算朕将你放了,只怕你也走不到扬州。”

说得这事是谁害的一样,还不是你。月夕心中冷哼。

“皇上这话,民女不解。”月夕道,“我一个草芥之人,何须劳动太后来对付?再说,皇上已经对太后说了不必操心,若太后再与我为难,却显得皇上的话无用似的。”

这话颇有些挑衅。

可皇帝却不为这激将法触动,毫无愠色:“太后的脾性,你也了解得不少,她会做什么,你自己清楚。她是朕的母亲,朕不会为了你,总跟她作对。”

狗屁,你与她作对还少?

月夕还要说话,这时,外头内侍进来,说几位大臣已经到了,就在勤政殿里等着与皇帝议事。

皇帝应下。

几名宫人进来,伺候他洗手漱口。

赵福德看了看桌上的菜,见没怎么动过,问皇帝:“皇上,这御膳……”

“另备一桌,朕在御书房与臣工共进。”皇帝说着,站起身,看月夕一眼,道:“女史之事,你不必再有异议。自明日起,你先跟着内官学学整理文书,到御书房去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