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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月夕(197)

崔扬问:“你们不是去找洪大荣了么,怎么又到我这里来了?”

郑昀趁着他背过身的时候,行云流水地将月夕茶杯里的茶倒在地上。

“就是见了他,才需得到你这里来。”

他说罢,将今日见面的情形大致说了一遍。

“这洪大荣向来是这副德行么?”郑昀道,“都说和气生财,这样做生意,盛安社的买卖怎么能做起来?”

崔扬笑了笑,毫不意外。

“他行事就是这样。连冯天开也不把你们放在眼里,他还不是想怎么着就怎么着?我说个话,你可别不爱听,这事砸就砸在你们郑家身后无人,但凡你们身后站了个能上朝说话的,如今也不是这个场面了。”

这话说的难听,可郑昀知道,此话不假。

郑家世代经商,在京城中也小有名气,但在官场上,一直人缘寡淡。因为背后没人撑腰,郑家吃过不少的亏。

“找你这么说来,我们不如把钱塞到某个大官手里,强胜过找你们盛安社的人?”

“我却没这么说。”崔扬坐椅子上,翘起二郎腿,“过去许多有家世有身份的大老爷来找我们帮主,照样讨不着好。京城大官多如牛毛,你要找大官,也得找得对人,不然花了钱也是白白打水漂。”

“莫说这许多废话。”郑昀道,“你们盛安社就没一个规规矩矩办事的?”

“有啊。”崔扬拍拍胸膛,“我就是一个,我不贪,给我一成利钱就够了。可我说不上话。我们盛安社各个山头都分的清清楚楚,我管漕粮,洪大荣管河道。论油水,他能讹人钱财,可比我吃香多了。”他说罢,笑了笑,“你可别误会,盛安社里头大多是好人,就是有人贪心不足,才败坏了盛安社的名声。”

“你们帮主也不管管?”郑昀蹙眉道。

“管什么?洪大荣能替他赚钱,谁还能跟钱过不去?”崔扬道,“且洪大荣至今没出过什么大事。要管也得他出事了再说。”

这下有些无解了,郑昀一时无话。

安静片刻,只听月夕道:“方才崔把头说,盛安社各管各的山头。我听着这意思,崔把头只能管漕粮,而洪大荣只管河道,两边是一点也不相干,不可插手?”

她这话说的意味深长,崔扬和郑昀都不由得看向她。

第二百二十五章 盘算(下)

崔扬倒是个精明的,马上听出了弦外之音。

他笑了笑,问:“晏堂主是说,让我动手把洪大荣赶走?晏堂主当真太瞧得起我。”

月夕不紧不慢道:“赶走不赶走,全看崔把头的手段了。我只知道,我这批货物,就算只分一成的利钱,也极为可观。崔把头看起来是做大事的。这份钱,崔把头若是去争,就是崔把头的。我日后海货不断,钱都是送上门的,不拿白不拿。而崔把头若是不拿,我也不会给洪大荣,届时盛安社得不到一点好。”

崔扬抬眼打量她,问:“洪大荣离开之事,莫非不曾放狠话?他上不上门,可由不得晏堂主说了算。只要正气堂在京城做生意,他都不会放过。”

月夕微笑:“这等小事,就不劳崔把头费心了。我正气堂能把买卖从扬州做到京师,自然也不是吃素的。若崔把头实在好奇,可以打听打听扬州那边的消息。上个月,有上千人围攻正气堂的山庄,后来是个什么下场?我正气堂行事坦荡,向来不恃强凌弱,可若是谁敢欺压到我们头上,也绝不心慈手软。”

崔扬听罢,面色有些变化。

他常年在河道上,每有外地的船入京,必定带来些趣闻,扬州那边的事情他自然也听说,只是没想到,被围攻的竟然是正气堂。

心思转着,他看向郑昀。

郑昀微微颔首,道:“那围攻正气堂的水匪头领,名叫钟老煞,你应该也听说过。”

崔扬笑一声,忽而拱手:“原来传闻中以一杀白的女罗刹,就是晏堂主,失敬,失敬。”

月夕尽量保持镇定。

凌霄给她冠上的盛名,竟然已经传到了京师。

她不禁心有戚戚然,万一有那喜欢斗狠人拿刀上来与她切磋,她可如何是好?

“江湖传闻,向来添油加醋,崔把头当笑话听便罢。”她的神色仍旧平静,道,“不过洪大荣这等宵小,我是不惧的。今日托郑公子来找崔把头,乃是因为我知道在外靠朋友的道理,听郑公子说崔把头为人正直义气,有心结交。生意不生意的,些许小利,都不过是些添头。这桩生意,崔把头若乐意接下,我自是欢喜;若是不乐意,也无妨,今日相识一场,日后便是朋友。”

崔扬看着月夕,若有所思。

月夕也看着他,神清气定。

郑昀知道崔扬的脾性,只在一旁道:“我今日将晏堂主带来,便是心存让你们结交之意。正气堂如今在扬州可谓如日中天,你日后若到那边去,少不得也要打交道的。做个朋友,相互照应,岂非两全其美。”

崔扬沉默片刻,笑了一声。

“此言甚是。”他看向月夕,道,“既然是郑昀作保,这生意,我便接下来。不过我做事向来喜欢将丑话说在前头,还请晏堂主勿怪。我插上这一脚,可是赌上了性命和前程。若晏堂主日后向洪大荣服软,我这边便要有麻烦。”

“我等何尝不是赌上了性命和前程?”月夕微笑道,“崔把头果然爽快,你我一言为定。”

离开漕仓的时候,郑昀看了看月夕,忍不住人道:“我找上崔扬,原是想让他引荐,让你见一见冯天开。你倒好,竟想出这么一个法子来。你是何时有的主意?”

“自是听了他的话,临时起意的。”月夕道,“他说起和洪大荣各管各的山头,管不着洪大荣的事,这话,一听颇有不甘之意。我便想着,何不试上一试。他若愿意,自然大好;若不愿意,大不了日后不再与与他往来,没什么损失。”

郑昀点点头,有些感慨:“崔扬确实变了,他从前不是这样。那时,若是有人劝他撬帮会兄弟墙角,他说不定要翻脸。”

月夕想了想,觉得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人总是要吃些亏,才会明白自己想要什么,该做什么。

“如你所言,他能在短短时日内当上把头,想来也是有本事的。”月夕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如此人物,又怎会甘于居人之下?我不过是推他一把罢了。”

郑昀颔首,苦笑道:“也好。那洪大荣在盛安社里人见狗嫌,崔扬要往上走,他必是个绊脚石,只怕早晚要有冲突。”

月夕沉吟片刻:“不过他说是说了,还得看他怎么做。他说三日内办成,你以为是否可靠?”

“他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做必定会做,只是是否能成,还得看他的能耐。反正这件事情是他们的家务事,我们只能等着,不可插手,否则引火上身。”

月夕应下:“那洪大荣毕竟放了狠话,纵然只是耍耍嘴皮子,我看也不可不防。安全起见,我以为郑伯和夫人这几日最好不要出门。我让唐烽去熟识的武馆找些武师当护院。天子脚下,我不信他当真会闹出什么大动静,但小打小闹也能要人命。我们谨慎些,别给他机会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