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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月夕(196)

说罢,他看向月夕,道:“你不必着急,那盛安社也不过是要钱的。横竖是使钱,与其扔在洪大荣身上,到不如直接到盛安社去拜拜码头,自然还是能见到冯天开。”

月夕道:“却不知这拜码头的银子,其实应该收多少?”

“并无定数,全看他们开价。”郑年道,“若是他们高兴,甚至可以不收;若是不高兴,就算你把营收都给他们,也无济于事。我想事先找冯天开见一见,也是此意。”

“看来,还是我想的太简单了。”月夕颔首,“倒是给郑伯添了麻烦。”

郑年摆手:“又来客气,我等一家人,不必说这些。”

郑昀琢磨着,看向月夕:“你如今有什么打算?想罢手么?”

“自然不想。正气堂的弟兄们还等着我的好消息,若一个月过去,竟一事无成,我又如何在正气堂中服众?”月夕道。

“说的是。”郑昀露出赞许之色,道,“我以为,此事不必急于一时。先回去合计合计,再想想别的法子,必无绝人之路。”

郑年和月夕皆以为然,起身打道回府。

走下楼梯的时候,突然,月夕只觉自己的发髻上有什么突然松了开来。

“叮”一声,一支金钗掉下,沿着楼梯滚落。

月夕吃一惊,忙快步走下去,将它拾起来。

那是一支黄金打造的累丝金钗,镶着上好的翡翠。

细看之下,所幸楼梯上覆着丝毯,不曾摔坏宝石。可因为滚了几下,又兼前面的人不小心用脚蹭到,金花金叶倒是折了几片,歪在一边。

这首饰做工极其精细,花叶都是用极其细薄的金片攒成,一旦弯折,非工匠修理不可。

她不由地有些懊悔。

这是郑昀的母亲孙夫人为了助她成事,特地送她的。如今事没办成,又弄坏了金钗,回去总是不好看。

郑昀从月夕身后走过来,看了看,道:“无妨,我从前为母亲找过修首饰的工匠,知道何处有。此物交给我,我替你找人修理便是。”

月夕听得这话,心头一松。

“那人在何处?我现下左右无事,你派人带我去可好?”

郑昀笑笑:“就在不远,不必别人代劳,我带你去无妨。”

说罢,他将此事向郑年禀报。郑年毕竟年事已高,身体也不大好,叮嘱了郑昀两句,便先行回府。

郑昀和月夕的马车一前一后,穿过人群,走过街道,没多久,在一个铺子前停下。

铺子里的小厮显然认得郑家的马车,笑嘻嘻地迎出来,道:“郑公子大安,不知有何吩咐?”

郑昀带着月夕下了车,走进铺子里,将簪子交给掌柜。

那掌柜恭敬地接过来,看了看,对月夕道:“此物要修不难,不过我手上还有许多活计,一时半会弄不好。这位娘子若是不急,明日我让小厮送到府上去。”

“不必明日。”郑昀在一旁道,“还烦掌柜天黑前修好,我们过来取。”

掌柜颔首:“如此,也是合适。”

走出铺子时,月夕问郑昀:“天黑前来取,我们先回府么?”

郑昀却笑了笑,道:“那倒不必。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第二百二十四章 盘算(中)

月夕露出讶色,目光却有些警觉。

从刚才起,她就觉得郑昀的举止有些异样,仿佛一切都发生得刚刚好。

“那簪子原本好好待在我的头上,为何会突然落下?”月夕看着郑昀,问道,“我记得那时,你刚好就走在我后面。”

郑昀怔了怔,未几,无奈一笑。

“被你看出来了。”他说,“我也是无法。不如此,父亲必定会过问许多。他不许我与那人来往,更不会让你去见他。”

月夕诧异不已。

“你要带我去见何人?”

“一个盛安社的人。”

月夕一愣:“你还认识盛安社的人?”

“在京城做生意,结识三教九流在所难免。”郑昀道,“我有一阵跟此人交好。不过后来出了些事。盛安社本就声名狼藉,父亲说他品行不端,让我不得再与他往来。”

月夕了然,仍然看着他。

“你们出了什么事?”她问,“先说清楚,我再决定见不见。”

郑昀苦笑,道:“那我长话短说。他那时有个相好,是花柳巷里的娘子。两人好了一阵子,他相好就哄他拿钱出来,替她赎身。可老鸨要价很高,他那时身上没几个银两,便叫了我一道去劫人,打算人劫出来,就远走高飞。谁知后来被官府逮个正着,原来是他那相好看他拿不出钱来,不愿跟她过苦日子,可又不能开口拒绝他,于是索性让官府把他抓了。”

“真抓进去了?”

“真的,连我也一道抓进去了。”郑昀的模样颇有些难为情,“后来父母给我二人交了赎银,不过严令我不得再与他结交。”

看月夕狐疑的模样,郑昀忙道:“我说的句句是实,你若不信,可去问我母亲。”

月夕的唇角弯了弯,道:“想来,你其实不曾老实遵守。”

“我岂是那般不肖之子。”郑昀道,“我信守承诺,好一阵子没见他了。只是前阵子你们正气堂被刁难,父亲找了洪大荣,我担心不成事,就又去见了他。他经过那事之后,整个人也长进了许多,原本名不见经传的武师,如今已经混成了个把头。我想,你的事,找他相助,未必不是一条路。”

月夕听得这话,心中一动。

郑昀见她不反对,随即又坐上马车,在城中一阵七拐八绕,竟是出了城。

下马车的时候,月夕发现,面前是一排库房。漕工们或穿着短衣,或光着膀子,来回运货,颇是忙碌。

月夕从一处库房敞开的门里,看到其中堆积如山的米袋。

“这些是官府的漕粮?”她问郑昀。

“正是。”郑昀道,“这是漕帮的正经活计,给官府运粮。这些粮食稍后要运到粮仓去的。我那兄弟如今就是在管这个。”

“你那兄弟叫什么?”

“姓崔名扬。”郑昀指了指站在米袋堆上的一个男子,道:“可瞧见那穿黑衣的人?就是他。”

月夕打量,只见那人高高瘦瘦的,皮肤黝黑。他叉腰站着,不经意看见郑昀,扬了扬额头,颇有几分玩世不恭。

他三两下跳下米堆,大步到了跟前。

“你怎么来了?”崔扬边说着,边上前来,还扫了月夕一眼,问,“多日不见,娶新妇了?”

郑昀忙清咳一声,道:“浑说什么。这位是我家的世交,正气堂的晏堂主。”

崔扬一愣,再度看向月夕。

月夕并不计较他唐突,做了个礼,道:“崔把头有礼。”

“哦,原来是晏堂主,久仰大名。”他冲着月夕笑了笑,指了指身后的屋子,“这里日头毒,还请晏堂主进去说话。”

这屋子颇是简朴,摆着些桌椅,一看便知是漕工们闲暇时的休憩之所。

崔扬招呼二人落座,从犄角旮旯翻出两个茶杯,给二人倒了水。月夕看了一眼搁在跟前的茶杯,杯子上尽是黄色的茶渍,也不知多久没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