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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月夕(158)

“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她瞪着眼睛,“那些落网的水贼,皇上打算提到京城来审还是在扬州就地审?我可亲自去督审,保管他们把小时候吃的奶都吐出来。”

皇帝的眉梢动了动。心中腹诽,什么乱七八糟的江湖诨话,她去了扬州几个月,都学了些什么。

“人既然在扬州地界抓的,自然就在当地审。”皇帝道,“你且将信看完,里面说,那叫钟老煞的水贼头子,被人劫走了。”

凌霄愣了愣,将信往下看,果然是这样。

信中说,当时,突然窜出十几个黑衣人,直取钟老煞。才一会的功夫,人就不见了。田放领人去追,无奈对方对地势道路颇是了解,全无踪迹。”

“田放也不是神人,新到一地,难免有疏失。”皇帝道,“朕已令他尽力追查,不可放过。”

凌霄却知道这事颇为关键。钟老煞是重要的人证,他没了,就无法指认李阁老了。

“我马上回去扬州。”凌霄又愤愤站起来,道,“我堂口里的弟兄多,也积攒了不少人脉,官府查不到的东西,他们能查到!”

皇帝觉得额头跳了一下。

这话,他其实全不感到意外。

如今的凌霄,全然是个黑道头子,言谈举止全是一股草寇之气。

“先前不是说的好好的,太子忌日后再走么?”皇帝冷冷地说,“你除了亲自上阵,还会什么?你常说羡慕书上的那些名将,若是生为男子,必要像他们一般驰骋疆场,叱咤风云。可你看他们的名声,哪个是靠亲自上阵杀敌杀出来的?运筹帷幄方可决胜千里之外,这个道理,你不明白么?”

凌霄听得这话,虽不服气,却觉得他似乎有了主意。

“何谓运筹帷幄方可决胜千里之外?”她问道。

皇帝却不答话,只唤了一声赵福德。

只见赵福德领着内侍笑眯眯进来,手里捧着盘子,上面放着冰碗。

“公主,”他呈到凌霄面前,道,“天气暑热,皇上让奴才备下了冰碗,公主赏个脸,吃两口?”

凌霄只觉一口气堵在胸口。

这般要紧的时候,昏君竟然只想着吃。

正要发作,只听皇帝道:“她不吃,朕吃,拿过来。”

赵福德赶紧称是,赶紧要呈过去,却被凌霄一下抢过:“谁说我不吃了?”

她说着,大口大口地把冰碗里的东西舀起,塞到嘴里,顷刻之间,碗里就空了。她一抹嘴,看着皇帝:“我吃完了,皇上有何良策?”

皇帝:“……”

他知道她急躁,必是不肯好好说话,这才特地让赵福德去准备她喜欢的吃食,想安抚安抚她。

不料,她还是这般油盐不进。

一如既往。

赵福德神色讪讪,望向皇帝。皇帝抬抬手,让他下去。

“朕听说,你在扬州曾经做过一件十分豪气的事。”皇帝道,“悬赏五千银子,只为找一个人。此法如何,找到了么?”

凌霄没想到他会提到这个,心想,张定安果然留着人在扬州监视自己。

可想到这个,她眼睛一亮:“皇上的意思,也用这悬赏之法?”

“正是。”皇帝道,“一方面让张定安那头张榜悬赏。钟老煞既然是个走江湖的,必定识得的人不少,也不会凭空消失。另一方面,遣人留意李府那头的动向,看是否有形迹可疑的人出现。”

凌霄的心思转了转。

“我上次的赏格是五千,如今皇上出面,怎么着也得悬赏一万吧?”

皇帝颇是无语

他知道些刑部拿人的事,寻常的江洋大盗,赏格不过数百两。她倒是豪气,一个江湖堂口,出手就是五千。

“钱无甚要紧,不过不可以官家的名义。”皇帝道,“扬州那边,想必也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人人都知道那正气堂跟水匪结了怨,不若就仍以晏小姐的名义悬赏。不牵扯到官府,江湖中人也能也少些顾忌,愿踊跃举报。”

凌霄觉得有理,点点头:“如此甚好。”

说到钱,她不由得想起一事,于是问:“上回张定安偷了我的印信,可是在皇上这里?皇上还给我吧。”

皇帝看了看她,心想,原来还惦记着这个。

他起身,从墙边的一只博古架上取下一方小小的锦盒,交给凌霄。

凌霄打开,只见自己的印信好好收在了里面。

“朕听说,你从庄子里支了不少钱,净给正气堂补贴家用了?”皇帝不紧不慢问道。

凌霄已然心情大好,将印信收起:“什么叫补贴家用,那门派我也有份,回头我去找晏月夕谈谈,让她将家业分我些。”

皇帝不理会她那些诨话,沉吟片刻,道:“朕允你出宫,不是答应让你插手那些江湖门派之事。你毕竟是个公主,关系皇家体面,好歹顾及身份。到了那边,你万事只可让别人去做,不可亲自打打杀杀,明白了么?”

凌霄撇了撇嘴,随意说了个“明白了”。

这话,当然是说说而已。

扬州离这里千里之遥,真正的山高皇帝远,谁管的上她?

说罢告辞,正要出门,她的脚步忽而停住。

“皇上,我发现一件怪事。”她转头看向皇帝。

“何事?”皇帝问。

“皇上从前从来不爱花香,可如今,皇上这永明宫里怎的有一股子花香气,就跟我屋里的一样。”

皇帝的目光定了定。

“是么。”他的神色从容,毫无波澜,“兴许赵福德用了晏小姐做的香丸。她多做了些,于是就给朕了。”

凌霄更是意外。

“她做的?”她说,“皇上不是从来不用外人制的香?”

皇帝却瞥她一眼:“她顶着你的脸,你是外人么?”

凌霄哂了哂,再度行礼,告辞而去。

第一百八十二章 来客(下)

钟老煞在扬州下落不明,这成了李阁老的心病。

他在家中又等待了两日,终于有了消息。

师爷周兴急匆匆地进来,道:“老爷,扬州那边来人了,说有要事要亲自见老爷一面!”

李阁老闻言,脸沉下。

“是钟老煞?”他皱眉。

“不是不是。”周兴忙道,“此人自称知情,要亲自向老爷禀报钟老煞下落。”

李阁老的脸色更是难看。

“钟老煞与我无关,我谁也不见。”他说,“无论何时,此人都与我府上无半点关系。既然有人知道钟老煞下落,你便让人去将他办了,切记不可留下半个活口。”

周兴忙应下,正要离开,却又被李阁老叫住。

“此人为何找到了你?”他狐疑问,“你不是说,你和钟老煞,从来不假借别人联系?”

“千真万确,小人从未假借那人。”周兴道,“可是钟老煞在扬州有些门道。小人瞧那人不像是跑江湖的,倒像是官家的人,所以跟阁老回禀一声。”

李阁老的眼睛定了定,沉吟片刻,道:“把人带进来。”

周兴松口气,答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