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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月夕(104)

“皇上龙体大安了。”月夕冷冷道。

“一杯酒罢了,算不得什么。”皇帝道。

那厚脸皮的模样,实在不似人君。

“皇上弄这么一出,就是为了吓一吓太后?”月夕道。”

“朕也是无法。”皇帝毫无歉意,道,“朕早已表明态度,太后不听。朕既不想按她说的做,也不想伤了和气,便只得出此下策。”

“皇上遇刺,可是大事。”月夕仍冷着脸,“季女史如今只怕是长了几张嘴也说不清。”

“她不会有事。”皇帝淡淡道,“不过委屈委屈,担惊受怕几日罢了。”

月夕无语。

说来也是,这件事,受惊的是太后,委屈的是季窈,皇帝则清清白白。

似乎看出了她在腹诽,皇帝道:“放心好了,朕从不冤枉人。那酒若是干净的,朕也不会弄出这番动静来。”

月夕露出讶色。

“那酒里真的有人下毒了?”她问。

“毒是没有,不过却有些能让人忘乎所以的药。”皇帝道,“朕若是喝了,今夜便是个昏君。”

月夕忽然明白过来,眉间一动。

“皇上怎么知道那酒里掺了东西?”她疑惑地又问。

皇帝不答反问:“朕身为皇帝,知道这皇宫里的每一件事,难道不应该么?”

自大什么。月夕心中嘁一声,你也不是什么事都知道。

不过细想下来,皇帝这事做得不能说不漂亮,让太后好好吃了一个瘪。

“如此说来,皇上是不打算让季窈留在宫中了?”月夕问道。

“为何不留?”皇帝一脸无所谓,“朕说过,采选并非朕一人之事,乃关系朝廷。宫中既不能季家一家独大,也不能李家一家独大。人多了,后宫里才热闹。”

月夕看着他那俊俏的脸庞。

她承认,皇帝在她面前说话十分坦诚,毫无忸怩和假装。

也许,凌霄就是这么一个让他放心说真话的人。

不过,她不是凌霄,她是晏月夕。

“怎么,你又觉得朕做得不妥?”他说,“你不高兴?”

“这是皇上选妃,我怎会不高兴。”月夕淡淡道,“皇上今夜定然也倦了,还当早早歇息才是。”

皇帝原以为她要跟自己来一番揶揄,斗一斗嘴,听得这话,颇有些意外。

“你要走了?”他问。

月夕冷笑一声:“我睡到半途被皇上吵醒,着实困得很,恕臣妹无暇多陪。”

说罢,她行一礼,转身而去。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好一会,皇帝才收回目光。

他将手臂蜷起,枕在头下,望着绣帐上方,一时有些出神。

先前如意宫里的那出戏,知道真相的只有赵福德。赴宴之前,皇帝就和他通了气。

——“奴才将皇上带出如意宫之后,往何处去?”赵福德问道:“回承运殿么?”

“不去承运殿。”皇帝不假思索道,“去慧园。”

当时,赵福德愣了愣,似欲言又止。

细想起来,皇帝也觉得此事着实引人深思。

皇宫那么大,他不想见到太后,也多的是地方去,比如他的永明宫。

可他为何首先想到的却是慧园?

皇帝蹙起眉,面色渐渐变得冷峻。

——“我喜欢你。”

那个午后,她手里拿着一支蔷薇,双眸清澄,透着光。

而他每每想起此事,心头总会像被什么拂过,痒痒的。

皇帝自是知道自己跟凌霄是什么关系,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干出那逾越之事来。可是很奇怪,他发现自己面对凌霄时,总会忘记她是自己的妹妹。

她说话的方式,说话时的模样,与从前截然不同。皇帝曾觉得好奇,不知道是不是探究多了,却发现自己好像总也忘不掉那一颦一笑。

心头,似有什么在翻涌,皇帝突然意识到,这房间就是凌霄的房间,而他正躺在她的床上。

他突然坐起身来。

正要下床,他的手似乎摸到了什么。

翻开枕头,他看到底下压着一张纸。拿起来看,只见上面是一张工笔画出的人像。

这人像只有侧脸,但皇帝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谁。

他盯着画,脸色终于变得难看。

*

当夜,月夕睡在了春儿的房里。

或许是认床,月夕睡得很是不踏实,第二日睁开眼的时候,只觉累得很,仿佛受了一夜的折腾。

起来的时候,月夕想去看看皇帝,却被春儿告知,说皇帝天不亮就离开了。

月夕诧异不已。

她望望窗外,太阳已经升得老高,皇帝显然已经离开了好一阵子。

这傻瓜。

她心想,哪里有中毒倒地的人睡不到一晚上就活蹦乱跳的。演戏都不会……

“皇上去了何处?”月夕问。

“回承运殿去了。”春儿道,“公主,可要去探望探望。”

探望什么,去到了无非又是要配合他在人前假模假样地演戏。那是他的事,他演他的,与她无关。

月夕道:“不去了,西苑那边还等着我,莫误了时辰。”

春儿应下,忙为月夕梳妆打扮,张罗早膳,送上辇车。

月夕发现,昨夜那毒酒的事,并没有闹起来,也没有声张开去。

她到了西苑的时候,那些消息灵通的命妇们议论纷纷,说的是昨晚有刺客进了皇宫,其余之事,却似乎全然不知。

正当月夕以为那事会不声不响地过去,不料,黄昏时,她刚要离开西苑,张氏匆匆来见她。

“公主,妾听闻了一件事,斗胆向公主求证。”行礼之后,张氏道。

“何事?”月夕问。

“妾听闻,皇上要将季女史封为德嫔。”

月夕怔了怔。

心似乎被什么挠了一下,月夕看着张氏,神色平静:“此事,不知夫人从何处听来?”

“是太后宫里的宫人说的。”张氏说着,掩不住脸上的喜色,“妾得了消息,就马上来见公主。公主是采选使,这季女史受封,论理,公主该知情才是。如今她封了德嫔,不知皇后花落谁家?”

第一百二十三章 对弈(上)

这消息让月夕坐立不安。

离开西苑,她随即便往永明宫赶去。

出了毒酒一事,皇帝和太后似乎都有几分意兴阑珊,先后搬离了如意宫、承运殿,返回原本的宫室。

永明宫前守卫庄严,她寻了赵福德通报,却被告知,皇帝正在与大臣议事,不能见她。

月夕只得回慧园,第二日再去,得到的答复是皇帝身体不适,暂不见客。到了第三日,仍是如此。

鬼扯的身体不适。

月夕索性亲自拎了名册,再度登门。

刘荃迎出来,笑眯眯道:“公主怎么来了?”

“采选那边完毕了,我来向皇上呈名册。”月夕道。

“辛苦公主。”刘荃笑道,“不过皇上如今不便见客,公主何不将名册交给奴才,奴才稍后递给皇上。”

月夕不为所动:“是我办的差,自然由我来禀告,转交给你,你能替我说么?皇上要是现在不得空闲,我等一等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