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无间风月(8)

就如她教育阿南的一般,杀人是最简单粗暴的,活着的人可比死了的有用多了。

“阴墟的出入口每十日便会打开一次,转轮殿是最接近出入口的地方,宋千山一定会来这里。”晏霄笃定地说,抬起头看了眼天上密云,眉头微微一皱,“快下雨了,我们得躲躲。”

说罢也不理会公仪徵,自己转身便走进了一家酒馆模样的店铺。

阴墟之中没有绿植,却也有不少奇花异草。此地灵力充沛更甚于人间,只是焦土毒雨养出来的奇花异草大多有毒,不是寻常人能享用得了。

晏霄与公仪徵踏进“醉生梦死”时,里面正坐着七八个酒鬼。柜台内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妪板着张脸,阴恻恻地盯着那些酒鬼,生怕他们打烂酒馆内的东西。

晏霄挑了张靠内的桌子坐下,压低了声音说道:“无论是从哪里进入阴墟,都会落到转轮殿附近,而醉生梦死是转轮殿唯一的酒馆,酒馆是最容易打探消息的地方,没有人会错过这里。”

正说着,附近一桌的客人就拍打桌子嚎啕道:“孟婆!孟婆!再给我一坛忘忧水!”

柜台内的老妪骂骂咧咧地走了出来:“你还欠着三坛,什么时候还了债再来。”

那人怒道:“你、你还怕我欠了债不还不成!”

孟婆走到那人身侧,佝偻着身子,看起来只有那壮汉一半的身量,旁人看着只怕她被壮汉一掌拍死,然而让人震惊的一幕出现,孟婆如鬼爪般的右手握住壮汉的手臂,举重若轻般就将壮汉扔出了酒馆,壮汉在街上滚了几圈,撞到了对面的巨石才停了下来。

孟婆冷笑说道:“我怕你没命还!”

如今形势一片混乱,每个人都是朝不保夕,像孟婆这样的经营者不禁感慨阎尊在位时的好时光,一切井然有序,每个恶棍都乖得像只小羊崽。

孟婆嘟嘟囔囔地发着牢骚,走到晏霄桌旁不耐烦地问道:“要点什么?”

晏霄道:“一坛忘忧水,一坛断红尘。”

孟婆扫了一眼两人的穿着,没有多说什么便离开了,不多时便有人送了两坛酒来。

晏霄拍开封口,一股辛辣呛鼻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人下意识便要掩面逃离。

晏霄却似乎习以为常,淡淡道:“难得来一趟,你也试试阴墟的酒。这是最贵的断红尘,一入阴墟红尘断,万千滋味心头乱。”

晏霄给自己倒了一碗,自顾自喝了起来。公仪徵定定看着她,只见琥珀色的酒液顺着朱唇滑落,浓烈的气息四散开来,晏霄将碗中烈酒一饮而尽,双目紧闭,眉头微锁,似乎有些难受,然而片刻之后,便舒展了眉宇,白皙的面容浮现陶醉般的笑意,睁开眼时,凤眸中浸润了淡淡水光。

“你为何看我,不敢喝吗?”晏霄笑吟吟看着公仪徵,略带挑衅地说道。

公仪徵一笑:“最贵的酒,岂能错过。”说着便也满上一碗,一饮而尽。

辛辣的气息霎时间充盈鼻腔与口腔,仿佛有一团火顺着咽喉流入胃中,继而烧遍了五脏六腑,灼痛在体内蔓延开来,心脏也不受控制地剧烈收缩,那种感觉就像是心痛,心悸,心慌,又有点像情人之间患得患失的希冀与酸楚。

片刻之后,痛感便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发自灵魂深处的酥麻,整个人宛如飘在云端一般,暖洋洋又懒洋洋,羽化飞仙大概也不过如此吧。

公仪徵这才明白晏霄面上为何会浮现那样的笑意,因为此刻的他也感受到了发自内心的欢喜。未等他从这升仙般的美好中回过神来,耳边便传来晏霄有些恶劣的调笑。

“这酒有毒。”

公仪徵睁开眼看向晏霄。

晏霄只手托腮,噙着笑看公仪徵:“枉死殿附近的一片崖洞日日受冰雨浇灌,又吸收了火毒,长出了一种毒草。这种毒草含有剧毒,不惧火烧,要用特殊的方式才能碾碎酿酒。这毒素最多只能抵消八成,余下二成也只有元婴之上的修士才能承受。那种火毒入侵脏腑的滋味是一种酷刑,若非你修为深厚,方才应该已经吐血身亡了。但是只要挺过那种疼痛,便能感受到胜似神仙的酥麻与温暖。”

能挺过去便是红尘断,似神仙,挺不过去,也是红尘断,只不过成了鬼。

晏霄边说着边又倒了一碗,微眯着眼品尝美酒的滋味。这种疼痛对她来说已是一种享受。

“这种酥麻也是毒素所致,现在你是不是觉得浑身软绵绵的,提不起劲了?”晏霄斜睨公仪徵。

公仪徵此刻确实连手指都动不了。

“你为何不受毒素影响?”公仪徵问道。

晏霄轻笑一声:“日日饮毒,习惯罢了。”

谈笑间,晏霄已将一坛断红尘喝了个干净,又拍开了另一坛忘忧水。这坛的香味比断红尘清甜一些,酒水却是无色如水。

“有趣的是,忘忧水能中和断红尘的毒性。”晏霄倒了七分满,素手托着酒碗送到公仪徵面前,丰润的朱唇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浅笑,“但是中了断红尘的毒,却动弹不得,看着解药就在眼前也喝不到。”

酒香在鼻尖绕了一圈,那碗酒还是落入了晏霄口中。

晏霄“好心”地给公仪徵倒上一碗忘忧水,似笑非笑道:“道长为何不喝,可是要求我喂你?”

公仪徵含笑凝视晏霄:“晏姑娘故意诱使贫道饮下断红尘,就是想让贫道开口相求?”

晏霄摸了摸下巴:“嗯……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公仪徵问道:“若是不喝解药,又会如何?”

“以道长的修为,大概半日就能化解毒性。”晏霄意味深长道,“在阴墟这种地方,时时刻刻都杀机重重,半日会发生什么事,谁也不能预料。”

公仪徵又问道:“贫道若是求了,晏姑娘便会答应吗?”

晏霄道:“你若诚心诚意,或许本……姑娘一高兴,就答应了。”

受了酒意影响,她心情愉悦,险些便将“本座”二字脱口而出。

公仪徵凝视着晏霄泛着薄红的脸庞,柔声说道:“那贫道便诚心请求晏姑娘,让我喝下这一碗解药。”

特意压低了声音沁着酒意,显得低哑而醇厚,宛如石子落入波心,荡开圈圈涟漪。

晏霄心头酥了一下,她也分不清是酒劲使然还是这声音蛊人,身上酥麻温暖,心情也正是愉悦,她便笑吟吟地托起酒碗,递到公仪徵唇边。

公仪徵勉力才能微微仰头,酒碗稍倾,透明的酒液滚入喉中,却还有更多的溢出唇角,顺着脖颈而下,刺激了颈上的伤口,也浸湿了衣领。

酒液甜而不腻,入腹冰凉,果然驱散了体内麻痹的毒性。

公仪徵的身体也恢复了知觉,他抬起手慢条斯理地擦拭颈间湿意,眼睛却是看着晏霄,带着几分好奇问道:“晏姑娘以为贫道是什么样的人?”

晏霄犹自噙着笑,略一思索便道:“高风亮节,阳奉阴违,虚怀若谷,虚伪狡诈。”

上一篇:我没惹你们任何人 下一篇:上古神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