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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小医娘(745)

“很快就来,我走得快。他们跟不上脚程。”傅九衢随口答道,将披氅微微一拂,大步往里走,“奉使大人在何处?”

驿丞个子瘦小,小跑着跟上他,说得小心翼翼。

“在里头,哎哟那血流得,下官看着害怕呀……”

要是奉使大人死在驿馆,轻则丢官,重则要命。驿丞此时觉得头上的乌纱帽无比沉重,汗都急出来了。

傅九衢淡淡嗯一声,听不出情绪。

“前头带路。”

曹翊这次出京十分低调,没有半分招摇,随行仅带了十来个人,除了受伤的几个,此刻全都守在他的屋子外面,枕戈待旦,警惕地看着四周。

驿丞不待走远,早早便扬起了嗓子。

“广陵郡王到了。广陵郡王到了,快传……”

傅九衢看他一眼,到了门外,拱起手,朗声道:

“扬州知州傅九衢求见奉使大人。”

屋子里传来一道轻微的咳嗽,带了点笑,是曹翊温雅无奈地感慨。

“重楼来了,进来便是。与我客气作甚?快快请进!”

傅九衢道一声谢,越过两排冷森森的侍卫,不徐不疾地入内,再一次行礼。

曹翊清俊的脸上略显苍白,两道眉峰微微蹙起。

“有日子不见,重楼与我越发生疏了。”

傅九衢面不改色:“奉使大人带着上方宝剑而来,本王不敢失礼。”

曹翊幽声一叹,“免礼吧。郑六,给广陵郡王看座。”

傅九衢在曹翊床侧的凳子上坐下来,这才认真打量他。

“伤在何处?”

曹翊努了努嘴,示意他看,“腿上。”

在傅九衢到来前,曹翊的伤口已然处理过了。这会儿他上半身斜躺在床头,腰间搭了条被子,连受伤的腿一并盖住,身子仍然觉得有些发冷,一张脸白得如同纸片,嘴唇略微乌紫。

傅九衢躬身,将被子一撩,当即拉下脸。

他腿上的伤仍有鲜血外渗。

“上了药的。”曹翊看傅九衢眉头紧锁,似乎怕他担心,白着脸微微一笑,“不中用了。竟让几个小毛贼伤到……让你看笑话。”

他一身雪白中衣,脉脉浅笑,仍是那一副温润雅致的贵公子模样。

傅九衢瞥他一眼,莫名想,若此刻十一看到,只怕又要心疼了。

“周道子很快就到。”傅九衢平静地看着他,在那渗血的腿上摁了一下,“还能使唤吗?”

曹翊撩眉看他,轻笑一声勾起唇角。

“人死不了,腿就能动吧?”

傅九衢看他那脸白得像死人一样,半眯眼哼声。

“别死在了扬州,我担不起那罪名。”

奉使大臣代表皇帝出京办理重大事件,其地位不言而喻,奉使大臣要真死在外面,地方官可是脱不了干系的。

曹翊一怔,虚弱地笑,“你还是这般不肯饶人,不夹枪带棒地讽刺我两句,定不自在。”

傅九衢:“不敢。”

曹翊:……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四目相对间似有暗流涌动。

幸而,驿丞又抹着汗跑过来报。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

屋子里凝滞的气氛豁然松开,傅九衢看了曹翊一眼,平静端坐。

曹翊抬手:“快请。”

周道子在程苍的陪同下,三步并着两步,小跑进来,行个礼便察看曹翊的伤势。程苍将药箱放在桌上,一言不发地立在傅九衢的身后不远。

“嘶!”

周道子解开曹翊腿上包扎的纱布,当即变了脸色。

“曹大人这伤处不太妙啊……”

曹翊看他凝重的样子,“周先生有话尽管说来。”

周道子沉眉道:“曹大人这是福星高照,才保得一命啊。刀伤深入大动脉,若非急救得宜,只怕此时已无命在。”

顿了顿,这老头子又道:“若老夫没有看错,曹大人用的是辛夷药坊的止血粉和伤药贴吧?”

曹翊瞥一眼傅九衢,笑容略微尴尬,“周先生好眼力。辛夷家伤药闻名汴京,曹某常在营里行走,总会随身携带一些。”

他原本不用解释那么多的,可也许是怕傅九衢误会,也许是心虚,不仅说得多,还说得不太顺畅,当即便让气氛变得起来。

不过,嗜医如命的周道子并没有全然领会两个男人间的风起云涌,皱着眉头检查完伤口,重新换了新药,又起身对曹翊行了个礼。

“老夫只能暂且为曹大人止血,但经脉受损,伤情严重,要愈合恐是艰难。还请曹大人立即前往九十一药铺,清疮缝针为上。”

第627章 治疗旧爱

傅九衢沉下脸来。

曹翊显然对九十一药铺不陌生,点点头。

“但凭周先生安排。”

周道子没有发现傅九衢脸色,好死不死地又捋着胡须进言。

“外伤科还是小娘子拿手,这伤若能让小娘子来缝,势必会美观一些……”

“他一个大男人,要那么美观做甚?”傅九衢淡淡扫一眼周道子,慢慢地站起来吩咐程苍。

“让驿丞备好车驾,护送奉使大人去九十一药铺。”

他将“九十一”三个字说得特别慢,特别清晰,曹翊似乎知道他什么心思,无奈地轻笑一声,向周道子道谢。

等曹翊车驾到九十一药铺,再住进手术室,天已然快要亮开了。

一番折腾,曹翊脸色惨白如雪,伤口再一次往外渗血,腿上染得血红一片,整个人仿佛随时都要昏迷过去。

傅九衢凝视他片刻,对程苍道:“去请郡王妃。”

周道子正在让药童准备器具、消毒,闻声回头看他一眼。

“郡王怎生改变主意了?”

傅九衢道:“算他命好,十一今日得闲。”

周道子:???

··

辛夷是被湘灵从床上挖起来的。听了程苍的叙述,她二话不说便穿好衣服骑马到九十一药铺,人还没有落地,就看到站在药铺门口的傅九衢。

天未彻底亮开,药铺四周薄雾笼罩,氤氲而稀疏,那男人长身而立,眉目肃冷,双眼仿佛凝了冰霜,看得辛夷微微一怔。

“九哥,你怎么在这儿?”

傅九衢见她放弃乘车,骑马而来,已是不悦,再看她衣著单薄,行色匆匆,就更是酸透了胸口。

“等你。”他不温不火的说完,平静地将眸子挪开,“快去吧。他在里头等你。”

辛夷看他满脸倦容,嗯了声,“二楼有我的房间,你上去歇一会儿。”

傅九衢跟在她身后,“我不困。”

辛夷忍不住笑,“不困呀?那得找两根棍子把眼皮撑起来才行。”

傅九衢:……

“醋坛子。”辛夷低低笑骂,脚上却没有丝毫停顿。

救人如救火,这是医者的本能,并不会因为对方是曹翊而改变。傅九衢知道她是什么性子,但对方是曹翊,还是免不了呷酸。

这个时候不守着娘子,怎么可能去睡?

他板着一张冷峻无情的俊脸,像个保镖似的,亦步亦随地跟着辛夷,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