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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路的星光(7)

“竹姨早就不在寨子里了,裳裳姐不见外人。”阮波很老实地说。

“那劳烦你帮我带个话给她?”顾寒屿看着阮波的眼睛。阮波是个挺好看的侗族小伙,就是太憨厚了点,没他妹妹那么灵。从阮湘嘴里套话他试了好几回,没有一次成功。

“什么话?”阮波问。

顾寒屿站起身去店里找阮湘要了支笔,在便签上写了几个字,折了几折拿去给阮波,叮嘱他,不可以给别人看、包括他自己,一定要把纸条亲自交到商裳手上。

交代完该交代的话,顾寒屿离开茗竹轩,有意没有回旅馆,反而带上无人机去爬山看梯田,他估摸着,最多一两天,商裳那边就会主动找他,他只要静观其变守株待兔。

爬到山顶俯瞰,缥缈云雾间,一层层梯田一层层绿,无人机航拍出来的画面很美,时近谷雨,山里连续多日都是阴天,空气非常潮湿,可就是这种似雾非雾、似雨非雨的氛围,更能感受大自然的真实。

几个钟头走下来,顾寒屿不仅头发湿透了,皮衣上也沾满了水滴,怕天黑山路滑,他在天光还没黑透之前下山回到侗寨里。

远远看到有个人在他住的旅馆楼下徘徊,看样子像是阮波,他心里一笑,走上前拍了拍阮波的肩,趁他不备,一个过肩摔将他撂倒在地。

阮波身材高大、四肢结实,要不是偷袭,一般人很难这么轻易就把他摔在地上。

“对不住,原来是你,我还以为是哪个小毛贼在楼下鬼鬼祟祟。”顾寒屿每次看到这呆头呆脑的傻小子都忍不住想逗他玩玩。

阮波没想到顾寒屿会偷袭自己,脸都涨红了,说:“我没有鬼鬼祟祟,等了你一下午你都没回来,电话也打不通,我找你有事。”

“是商裳找我?”顾寒屿拍了拍阮波衣服上的灰,笑问。阮波点了点头,说裳裳姐看了那张字条以后没多久就叫自己来请他过去。

没意思,本来还以为要博弈几个回合,没想到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顾寒屿看看天色,“现在去太晚了吧,明天早上怎么样,我登门拜访。”

但既然对方主动找来,那就不急于一时,反正自己有的是耐心,现在要的是他们急,自己这边要稳。

“也行。”阮波又说,“明早你到茗竹轩找我,我带你去找裳裳姐。”

“怎么,我自己过去还不行,非得你引荐?”

“她又没见过你,没我带着,她不会放你进去的。”

顾寒屿想想也是这个理,和他约好了明早不见不散。

这一晚,顾寒屿睡了个好觉,半夜打雷都没把他吵醒,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九点多,赶紧起床洗漱,说好了早上过去,哪知道起床晚了,早饭都顾不上吃就往茗竹轩赶。

阮波阮湘都在店里,看到顾寒屿进来,阮波放下手里的木工活儿,在前面替他引路。吊脚楼离得不远,只需下坡再上坡,两分钟的路程,就到了院门外。

阮波打开院门,顾寒屿跟着他进去,一走进院子,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院子里种了很多竹子,布置地像以前大户人家的庭院,有假山有水池,空气中还有淡淡的栀子花香。

商裳站在庭院当中,身上穿绘着水墨荷花的白色长裙,颈上挂一串宝蓝色青金石佛珠,乌黑的长发披在肩上,别了一个珍珠发夹,四月清寒,长裙外还拢了一件白狐狸毛领斗篷。

这一身穿戴,像是从民国穿越回来的,顾寒屿不禁有些笑意,脑海里不知怎么就涌现出一句诗——淡极始知花更艳,难怪自己第一次见她会觉得眼花了,谁看到这样的,不会以为是大白天见鬼。

黄阿婆说得不错,她看起来身体不是很好,脸色苍白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观感,顾寒屿主动上前自报家门,商裳和他寒暄两句,引他坐在院中长条案桌旁。

长条案桌上摆着整套的功夫茶茶具,商裳煮茶沏茶,给顾寒屿倒了一杯递给他,“你一直在寨子里到处打听竹姨的下落,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看得明白我在纸条上写的字,就应该知道我因何而来。”顾寒屿点开手机,给商裳看上面的图片。

月夜听泉图——他头天在便签上写的正是这几个字,给她看的图片也是这幅宋代古画的照片,只要她昨天看懂了便签,就足以说明商青竹已经把这幅画的事告诉她。

“竹姨半年前就离开侗寨了,如今不知去向。”商裳轻咳几声,喝了两口茶才好转。

顾寒屿没想到商青竹竟然在半年前就失踪了,不甘心,“她走的时候就没告诉你她要去的地方?她离家出走你们竟然不去找?”

要是不怀疑,她就不会让姜谜、阮波阮湘对商青竹的事守口如瓶。她就算不知道全部也知道个大概。

商裳淡定地说:“她留下一封信,让我们不用去找,说中国之大,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找也找不到,她想过几年自由日子。”

顾寒屿见她不松口,轻叹,“你知不知道你阿姨是做什么的?她这样悄无声息失踪很可能是受到威胁甚至是犯了事潜逃?”

商裳没有说话,冷冷瞥了顾寒屿一眼,“要你管,你一个陌生人,当自己是太平洋警察?”顾寒屿望着她:“她牵扯到我二叔的命案里,你说我该不该管?”

商裳闻言,似乎惊了一惊。

顾寒屿趁她情绪波动,继续追击,“《月夜听泉图》是宋代山水画家李贽的作品,真迹现存于江京博物馆的库房里,因为落款毁坏了一部分尚未修复,从来没有展出过,商青竹却能伪造出一幅一模一样的,你说她是怎么伪造出来的?”

商裳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顾寒屿仍是认定她知道部分内情,说:“我二叔在江京博物馆负责库房清理保管工作,三年前的除夕夜,他在家里离奇死亡,警方勘察现场和验尸过后,认定他是自杀,事后查了好几个月,什么线索都没查出来,就以自杀结案了。”

“你怀疑不是自杀?”商裳看了一眼他手机里的现场照片,太血腥了,她只看一眼就不想看第二眼。

“那倒没有,警方认定自杀那就一定是自杀,我奇怪的是他自杀的原因,那天晚上我发现他尸体之前,曾经在我家楼道里遇到一个人慌慌张张下楼,我怀疑那个人先我一步到我家里,看到了我二叔的尸体,所以才会吓跑了。”

“他是怎么进去的?”商裳不解。

“撬门,但他肯定不是个普通小偷,而是威胁我叔叔从库房偷画的人派来的。”顾寒屿花了三年时间调查,才把事情理顺了。

“你是怎么查到那幅画的?”商裳有点惊讶,警方都查不到的事,他能查到?

顾寒屿看着她,郑重其事,“你先告诉我,你是不是见过那幅画?我劝你不要隐瞒,我二叔为这幅画搭上一条命,商青竹又失踪了,和这幅画脱不了干系。”

“我凭什么相信你呢?谁知道你到底是谁。”商裳瞥他一眼,觉得他未必就是个好人。起码他到处打听,还故意和阮波阮湘套近乎,就给人动机不纯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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