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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是求非之另一种可能(32)

相比韩继言的看似无恙,赵聘却惨多了,衣甲上血迹斑斑,蓬头垢面,一只眼还被刀划了,绷带缠了半个脑袋。

其时,袁恕已搬回大帐养病,二人低着头跪在袁恕跟前,大气儿都不敢出。

“就这样?”

袁恕膝头笼一袭轻裘,目光凌厉地盯着他们。

韩继言暗自觑了身旁的赵聘一眼,恰巧他也鬼搓搓往自己这边瞟,视线相撞各自躲开。官大一级就得出来担待背锅,韩继言心中暗叫一声苦,硬着头皮上禀:“是!李先生一家平安。于将军亦代传荣侯对主上的问候,主上可放心!”

“放心!”

复述的两字语气暧昧,令人难以捉摸。韩继言陡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索性匍匐叩拜。

其实回来到现在,只营门口至大帐这一路,见一个人便数落韩继言,他自觉已经被口水泡浮了。就连爱侣连心的张萌言语中也充斥着埋怨:“都怪你惹主上发那样大的火,伤气还伤心,整昏迷了一晚上。我们都吓死了,小周哭得眼肿嘴肿。”

彻夜奔马,连番恶战,回来还挨白眼,纵使韩继言行伍出身皮糙肉厚一贯心大,如今也是很有些玻璃心小委屈。他且纳闷,自己临走时候把主上托付给周予,主上虽形容颓唐但意识还在,怎么就突然昏厥了?

回想当夜,一进军帐袁恕劈头盖脸将他一通臭骂。却不怪他未能阻止吴是非冒进回营,而是担忧他走后李墨全家的安危。

因为李墨并不知道幕后主使者为何人,而在他人看来,他倒有充足的理由怨恨并且谋害袁恕,这实在令他具备了一切被推到人前当替罪羊扮演大反派的条件。对手同袁恕一样,都是计分了两头,一边策划军变,一边安排自保。而袁恕则是既要自保,更要保身边人一世平安,他不会弃李墨于不顾。

事实上,那一夜双方的重点都已不在步兵营和大帐前的较量。从李墨被吴是非揭穿开始,军变的结果几乎可说是注定,彼此斗的便是李墨的生死,是诡计利用之下对人性的拷问。对手问袁恕:“弃子堪用?”

袁恕便用行动回应:“道不同,胜者谓强!”

所以他派出了韩继言。想不到托付隆重,却惊见小子折返,全局皆乱,或将满盘输。他甚至怒极蹬了韩继言一脚,喝他:“今夜李墨一家若有闪失,你也别回来见我!”

韩继言身形晃了晃,还跪好,领命:“是!”

伏地一拜,起身便要走。不料才转身,袁恕这里骤发眩晕,直向前栽去,幸被韩继言及时托住,搀到靠榻上坐一坐。赶巧,周予在外头喊报到,韩继言便叫他进来,将袁恕托付了,自己着急去点齐人马驰援赵聘。

“等等!”终究,袁恕还是呵护爱将,让周予去案上取一枚金令箭交在他手里,好好说,“玉骢千乘营凭你调拨,平安回来!”

一声望平安,脱了君臣,去了尊卑,只是当年军营里勾肩搭背祸福同当的兄弟。韩继言接令箭百感交集,再叩首,飒然而去。

结果,回来了是兄弟的都不给好脸色,是君臣的脸色也不好,韩继言不禁想哭,暗自慨叹:人生啊,你也太艰难了!

“功说完了,来翻翻旧账,算算过吧!”

就在韩继言胡乱琢磨的空档,袁恕终于发了话。好赖是个方向,秋后算账总好过冒揣君心。韩继言应一声:“是!”脑子里已飞快开始给自己罗列起了各种大不敬的罪名。

不等他自白,始终闷声大发财的赵聘总算熬不住了,身子一挺,脖子一梗,声音洪亮地跟袁恕求情:“主上不能罚小韩啊!要没有他及时赶来,我们这一伙早一个不剩全折里头了。他一个人砍翻人十个,帅得我都要爱上他了!”

“噢?”袁恕眼中似笑非笑。

而韩继言则恨得咬牙切齿,当着袁恕的面径直伸手过去死命拧赵聘的腰,疼得他挤眉弄眼龇牙咧嘴。

“嘶——干嘛呀?”

韩继言还伏低着,稍稍侧过脸自下而上瞪他,拿嘴唇比了两个字:“闭嘴!”

“怕什么?我全是据实禀奏!”

韩继言即时死的心都有,干脆爬起来捉住赵聘后脖颈将他按倒,同时自己也躬身请罪:“主上息怒!主上息怒!”

袁恕歪过头:“本侯说过我生气了吗?”

韩继言顿了顿,赵聘趁机一记青牛甩头挣脱开来,还大大咧咧道:“就是,主上心里明白着呢!”

袁恕又看赵聘:“听你的意思,是知道本侯将会如何奖惩了?”

赵聘昂起头:“反正小韩的功劳没跑!”

“他当都尉以来该有的封赏都到顶了,你看,本侯还能如何奖励他?”

赵聘顿时矮了气势,半身往小腿上一坐,挠挠头很是苦恼。

“那要不,再给升升?”

“他加官进爵,你服气?”

“嗯——”赵聘皱皱鼻子,“说实话,臭小子跟末将别苗头,本来就大我一级,再往上升,末将岂非输定了?不过——”

袁恕睨着如坐针毡的韩继言,漫不经心道:“不过怎样?”

“不过别人要是升官加爵末将定管不服气,臭小子升官儿不服归不服,可是末将心里头高兴。他衬得起这身高官厚禄,实至名归呀!”

想不到亦敌亦友的同袍居然能讲出这等情真意切的话来,眼看着韩继言愣了下,随即脸蹭的就红了。赵聘乐坏了:“哈哈哈,瞧你这怂样儿,娘们儿一样!”

韩继言呛回去:“还不是你说那些肉麻人的话,恶心死啦!”

“我说那都是大实话!你人长得没我帅,功夫确实棒,夸夸你怎么啦?别矫情啊!”

“嗯哼,你帅!帅得人家小姑娘恨不能以身相许。”

赵聘突然噎住,继而叫嚷起来:“谁谁、谁家小姑娘?你少胡说!”

韩继言笑里透着坏:“还有谁?这一路上就只李先生的千金那一个小姑娘,告别时人都哭了,抓着你手不放。那时候你给人家说啥啦?”

赵聘扑过去企图捂住韩继言的嘴,不叫他继续说下去。

却听一个声音凉凉自门口飘过来:“噢哟哟,原来李墨家的小女儿看上赵参领啦?!”

二人回头,就见吴是非领着张萌从外头进来,脸上的表情一看就是没睡好,只差直接写上“生人勿近”几个字了。

“啧,”吴是非径自在侍女的小床上坐下,支肘托腮,哀其不幸道,“又一朵鲜花英勇就义了!”

赵聘性子直脑筋也直,一时没反应过来吴是非说的是何意思,韩继言可是听懂了,跟张萌两个毫无顾忌放肆笑起来。笑了一半方想起袁恕还在,自己正接受主君的叱问,立即捂嘴噤声,还忍不住拿眼风偷偷觑一觑袁恕面色。

而张萌则在路过他身侧时勾足不着痕迹地踢了他一脚,随后将手里端着的托盘在矮桌上搁下。韩继言看见,托盘里有三只木碗,都在冒热气。

张萌捧起一只碗小心翼翼奉到袁恕跟前。袁恕接了,她又回来捧过剩下的两只碗一一递给韩继言和赵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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