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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是求非之另一种可能(31)

张萌猛点头。

“嘿,我去!多大仇啊?一份药不够,还双管齐下,妈的,变成白痴怎么办?”

张萌也是一脸苦闷:“因、因为天师喝了迷药后虽昏沉沉的,可老也不睡,主上就、就让阿言——”

吴是非顿时精神了一半:“我饶不了他!”

张萌急得连连摆手:“天师不要罚阿言啊,不要罚他!”

“谁说他啦?我说你家主子!”

“天师也不要怪主上呀!他也是逼不得已的,您老不睡,阿言他们就不能把您搬到车上去。您一贯睡得不好,谁知竟连迷药都药不倒您,也真是天赋异禀。”

吴是非怒目圆瞪:“姑奶奶抗药,怪我咯?!”

“不是不是!”张萌真的快哭了,感觉说什么都不对,恨不能就地刨个坑把自己活埋了。蓦地脑海中灵光一闪,踉跄爬起来跑到原先存蜜罐子的那张矮柜前,嘁哩喀喳在柜子最下层里翻出大捧羊皮卷,悉数抱过来堆在吴是非脚边。

吴是非眼神已经重新变得迷迷瞪瞪,压根儿懒得动手去拿起羊皮卷来看究竟,张萌就一张一张展开摊在她膝头。

“都是主上画的!”听张萌的语气,很是自豪,“主上画画可好了,跟真的一样。您看他把您画得,这眉毛眼睛,还有您这笑,呵呵,连您爱歪嘴都记得!”张萌每摊一张就指着画中点点细节给吴是非看,好像吴是非自己不能认得那是谁一样。

可又恍惚,这画上的,当真是自己么?

吴是非阻止张萌继续展开新的羊皮卷。她将曲起的双腿放下来,跪坐在一地画卷里,指尖轻轻抚过那些或大或小的皮革,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的确每一张都是她。有些含了背景衬托,草原或者湖泊,有遍地的野花和浮在空中的白云;有些是动态的,骑马、舞棍,或者仅仅伸个懒腰;最多的是静态,仰望天空的侧颜,扶案支颐的浅笑,另有抱着某人的胳膊睡熟的酣然。

吴是非拿起描摹睡姿的那一幅,意识进入了绘图人的视角,侧卧着,相依着,静静地看着。

——那是袁恕!

能让吴是非相拥着睡得无牵无挂,这世上只有袁恕。吴是非对他身上柠檬馨香的依赖就像是一种难以根治的瘾头,无药可解,每一天每一天,越陷越深。

吴是非喉咙发紧:“他,几时画的?”

“有闲暇便会画一张。主上来的时候随身没有多少像样的行李,就几张反复拭用的羊皮卷,上头画的都是您。为这事,主上还与先代有过争执。后来怎么和解的奴婢不清楚,只记得当时吵得很凶,主上还病了一场呢!睡了得有三天。也就是那之后,先代纳了主上为侧室。”

“噢!”吴是非脑袋里胀胀的,眼睛也胀胀的,胸口觉得闷。她知道那三天意味着什么。洪徵死了,可能的标记影响减低了,罗锐用袁恕的命试探血枷的约束力,最终将他占有。

对这样一场你情我不愿的结局,袁恕只庆幸过往的污名得以洗脱。吴是非曾经以为那是他在自我安慰,此刻她恍然,袁恕是在淡化她的嫌恶感。并非不在乎,只是袁恕更怕吴是非在乎!

素描的笔触与这异世界显得如此格格不入,炭笔再用力也无法在坚韧的羊皮卷上留下刻痕,但那些画上的每一笔都似历久弥新。就好像刺青着墨,点进了发肤,渐渐凝结成了难以洗去的永固。吴是非不确定袁恕在同一张画上反复勾勒的次数,唯有每一双眸下的瞳仁都涂得发亮,鲜活一如真正的墨瞳,好深,好美!

吴是非沉溺于画中难以自拔。以至于,张萌如何出去的,她都不曾留意。

模糊间,听得外头喧闹吵嚷,人员聚集起来又簇拥着离开。张萌回来了,手足无措地告求:“奴婢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吴是非头也未抬,几乎下意识地问一句:“去哪儿?”

“嗯,这,奴婢,奴婢——”

吴是非摸索画卷的手蓦地停顿,缓缓仰起头来蹙眉望住张萌。

猝不及防地,她一跃而起直往外冲。

张萌追在她后头喊:“天师慢点儿,小心!”

吴是非不顾一切朝袁恕的军帐跑,头重脚轻果然摔成了前滚翻,手掌上皮都擦破了。爬起来又跌,双腿实在不听使唤。恰好张萌赶上来,急忙将她搀扶。

“妈了个巴子的韩继言,我非抽他不可!”吴是非醉酒一般骂骂咧咧往前跌撞,浑身冷汗热汗掺在一起,累得气喘吁吁。

好容易奔进军帐,意外韩继言并不在,唯见周予跪在靠榻旁孩子样哭泣,榻上倒卧着神魂无知的袁恕。

“恕儿!”吴是非扑过来挤开周予,捧住袁恕的脸轻轻拍打呼唤,“醒醒,袁恕,醒醒!怎么回事啊这是?”

她扭头冲周予喊,周予尽是摇头,哭得口齿不清:“不、不知道——呜呜呜,主上,主上在训斥韩哥,忽然就晕、晕——”

“韩继言呐?”

“他去接应赵参领了!”张萌也在抖,脸都吓白了,“方才就是他在帐外唤奴婢,要奴婢来伺候主上。可、可这——”

吴是非快被这俩年轻人气死了,直吼起来:“愣着干什么?叫大夫去啊!”

这话周予听进去了,麻利爬起来边哭边跑了出去。好一会儿,医官被连拖带拽地拉进军帐。吴是非一抬头,来人她熟,是李墨的徒弟齐允棠。医药之事不可马虎,非可信之人不敢用,李墨不在,诸事早交代给了这个徒弟。师徒如父子,无论医术还是立场上,齐允棠都堪用。

于是吴是非迅速让到一边,将袁恕交由齐允棠诊治。转回头却看不见周予,循声朝帐外探看,却见小子蹲在门外头仍在止不住地哭。

是时,徐之孺和姚晋平叛回来复命,先看到哭得发抖的周予,又闻袁恕状况,不由得懊恼不已。

“就说别让小韩走!我跟赵蛮子搭伴儿,小周去兵营,蛮好的!”姚晋急得一个劲儿挠头,“小韩心软,他——”

徐之孺拿胳膊肘狠狠撞了下姚晋的横膈肌,不许他再说下去。

然而吴是非完全明白姚晋的言下之意,凉凉瞥他一眼,反呛他:“不送我走,压根儿就没这事儿!”

姚晋吃瘪,捏着鼻子不敢再吭声,只跟徐之孺一起垂首恭立一边。

意外,周予依旧哭哭啼啼,抱头嗫嚅:“不是的,不是的!全是我不好,是我,是我——”

都是共同浴血的同袍至交,战场上生死与共,素日知根知底也少有秘密互相隐瞒,是以徐之孺和姚晋对小周予如此的情状很是不解。毫无避讳之意,他们正待直言相询,吴是非却拨开二人,跟他们说:“进去守着!”自己则伸手抄住周予后衣领提溜起来,揪着人往远处走去。

徐之孺和姚晋站在军帐门口望着他们滑稽的背影,面面相觑后,各自困惑。

二十六、求浆得酒

又过了整整一天一夜,韩继言和赵聘才返回玄部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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