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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疯临天下(152)+番外

还没出口就被驳了回来,曹姽也是不甘心,却无论如何不愿意造次,只好哀恸地唤了声,其中恳求不言而喻:“母亲……”

女帝没让她起,目光落在底下跪着的男人身上,他与曹姽不一样,曹姽还是个孩子,他却是个男人了,因此女帝才更为生气,这身份天差地别的二人,纠缠得简直是不知所谓:“朕认得你,你是康乐公新收的义子,起于乡野,连名姓都没有,朕可有说错?”

康拓似是对这番话无感,定定地就着跪下的姿势叩首,恭敬答道:“陛下说得没错。”

慕容傀拿住曹致的手,紧紧地握在手里,似是在为曹姽求情,曹致虽没有挣脱的力气,语气却越发冷淡:“据闻你二十有六,观音奴不过才十五……”她冷冷一哼:“想你粗蛮之人,可曾行了冠礼,取了表字?朕今日便赐你一个,《老子》云:‘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故知足之足常足也’。谦有知足之意,《尚书》又云:‘谦受益’,你往后表字就为谦益。”

这是警告康拓不要不知足,甚至有羞辱的意味了,曹姽的手已经去扯女帝的裙摆,康拓仍是宠辱不惊,只又叩拜一回道:“谢陛下赐字!”

颇有些水泼不进的感觉,曹姽却痛得心如针刺。

女帝见几番下来都不能令他知难而退,把话说白了又是抬举了他,当下心里也是冷笑,这人年纪轻轻,战绩已是堪比老将,岂会轻易就退缩。他与曹姽打的算盘无非是逍遥公主配宜宾(驸马),就算身份低些,不过是添些笑料,却无关社稷。

只是老天不容,不容这对小儿女,也不容她曹致罢了。

只这康拓,在她面前,不露怯亦不冒进,来日定是个人物,如果可能,她并不愿意因为曹姽而失去这个人才。这样一个临危不惧、淡定自若的年轻人,女帝终是明白康乐公收其为义子的举动,康肃百年之后,后继有人。

可是她曹致呢?她怎么放心把社稷传承下去?

她艰难地直起身,把一边待命的荀玉叫来:“去,把伽罗给朕带来,朕今天就给她定个终身。”

曹姽吃了一惊,她这次离开京城并不久,而曹婳却已经消瘦得叫自己认不出来,从前那个张扬丰腴的伽罗姐姐,仿佛只存在于梦中。曹姽顷刻就明白了,母亲这次是下定了决心,曹婳先时就因自己可能被嫁给北汉和亲惶惶不可终日终日,此次有了定论,她终是绝望了。

女帝通知了她结果,这还是数日里她第一次被允许离开含章殿的公主住处,不想曹姽也在,曹婳在暗夜里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但事实已经很清楚了,太子长兄已死,太子妃肚内的婴孩不知性别,自己将要和亲,母亲的孩子又未保住,这将来半壁江山的主人,眼看就是自己妹妹的了。

一母同胞的血亲,自己却要给妹妹做垫脚石,曹婳的双眼都要哭出血来。

此时乍然见到曹姽,她一副全然不知情的模样,还有下首跪着的那个高壮男人,想到建业城内的谣言,曹婳对自己的妹妹越发鄙夷,她不明白为什么母亲看中的不是自己。

“尚书台已经拟了草诏,不日就要昭告天下。”女帝的声音已经有些气喘,但是她的决定不容动摇:“伽罗你虽然远嫁北汉,却是北汉太子刘熙的正妃,一国太子妃,甚至可能是未来的皇后,这不算辱没你。”

曹婳瘦下来,除了那把干草似的头发,却和曹姽有七八分相像,曹姽似乎在照镜子,而镜子里那张脸恶意森森道:“同样是公主,为什么是我?小妹她和贱民有首尾,自甘下贱,为何却是我必须退让远走北汉,把那个至尊之位拱手让人?”

康拓听她嘴里不干不净,言辞凿凿指责曹姽德行有碍,只是转头冷冷看着曹婳。曹婳见那高壮男子眸如寒星、隐有森冷之意,不由瑟缩了一下,但见女帝并没有斥责自己,脖子又是一梗。

曹姽想到前世经历,自己却在这辈子依然重蹈覆辙,又听曹婳的冷语,心如刀绞。

女帝何尝不知曹婳心中想往,正色道:“三大掌兵都督康肃、陈敏及周靖,你可认识其中哪一个?换做是你,你何以牵制权势如日中天的王家?”

“那是因为您偏心,从不给我机会!”曹婳犹有不甘:“一样是送人历练,你送的是观音奴,不是我!”

慕容傀不得不叱道:“你没有这个资质!”

曹婳对自己父亲冷笑:“那是因为自我们生下来,你的心就偏得没边儿!”

“你放肆!”慕容傀大怒,几乎要冲上前去,掌着蒲扇样的大手把这曹婳给打醒,虚弱的曹致却阻止了他。

“你要机会,朕如今给你了。”女帝的声音清晰而冷酷:“古往今来,女人不管出身如何,命运却是一定的。哪怕你父亲在此,朕也不会改口,女人的宿命,就是嫁给家族的敌人,然后生儿育女,通过子嗣掌握权势。有朝一日,你成了北汉的主宰,你便就是朕最得意的孩子!”

曹婳惊呆了,对于自己的和亲之途,她根本想都不敢去想,什么子嗣、什么权势,根本不在一个二八年华的小姑娘的世界里。慕容傀红着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女帝,须臾便冲了出去。

这天下至尊决定的一切,本没有任何人置喙的余地,曹婳呆呆地落下泪来,再也不做无谓的请求,只伏地对着女帝磕头,最后被荀玉带了下去。

曹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说她不想当皇帝?天下人都会以为她疯了。何况她不当皇帝,难道要替曹婳嫁到北汉去?想到刘熙那双毒蛇般阴测测的眼睛,曹姽不寒而栗。

唯今,只希望王神爱能为东魏诞下嫡孙来,曹姽便觉得自己有救了。

“你不用想了,”女帝知道曹姽心里任何的风吹草动:“王神爱肚中若是女儿,你便是当之无愧的少帝;若为男嗣,王家本已势大,难道要坐实外戚干政吗?至少十五年,你要笼络住王家,扶持幼帝,替朕保住东魏!”

曹姽不可置信地看着女帝,如果这是生养之恩,她是不是必须用自己的幸福去报答?笼络住王家,便是拿自己去换,她前生万般辛苦求来的,今生避之唯恐不及的,就又降临到了她身上。

女帝突然厉声问她身后康拓:“十五年,够不够你为观音奴扛下整个天下?”

康拓背脊像座厚实的墙,他看着曹姽良久,终是对着女帝深深拜服,在石砖地上磕了三个响头,方抬首字字铿锵道:“十五年之约,臣康拓便从今时今日起立约而守,至死方休。臣不娶妻、不封地、不生子,不为爵位,不争荣宠,尽忠职守,生死于荆襄。十五年内,除奉帝诏,不入都城!”

曹姽哽咽声声、已是泪流满面,滴滴珠泪砸在手背上,砸在锦石砖面上,她素来骄傲任性的一人,何曾哭成这样?她不敢去看康拓,她知自己已是辜负了他。前生他守到她死,今生却是连都城都不得入,远隔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