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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疯临天下(131)+番外

因时辰尚早,在一个宫人的指点下,康拓便去了台城后方的华林园转转。华林园是皇室经营,因有人负责精心养护,冬日里移栽了不少梅花,也显得生机盎然。间或有笑声从林子深处传来,想来大好的梅景,也并不止康拓在欣赏。

其实康拓欣赏不来,他爱大漠边地的肃杀,爱秦岭的千里冰封,这样艳丽而贵重的梅花,在他看来,虽可爱,却不可亲。

但他循着说笑声往里边探了探,隐隐看见红梅丛里一个白色的人影,想是好人家的出生,身后还跟着侍女和随从,康拓看不见她的脸,却听到一个淙淙如溪流的清脆声音,而小溪明明冰封在自己脚边:“娘亲身子不好,你们说待到开春娘亲生辰的时候,我献上一支舞好不好?”‘竟然是个男装的女子,康拓起了好奇之心,虽知道不敬,却隐在树后没有离开。那侍女似乎年纪大些,更为持重,手里拿着白毛的斗篷,要劝说那人穿上:“主家,天寒呢,虽然太阳好着,还是得把斗篷披上。献舞之事,回去了再从长计议嘛!”

那人似乎不乐意:“我特意偷入教坊看了呢,平康坊里的舞娘正在排演一支春莺舞,咱们临秋斋不是正值了两棵莺桃树吗?待到春暖花开,或可树下翩舞呢!”

那侍女嘴上哄道:“好好,随您乐意,先把斗篷穿上。”

那人自然还是不肯,反而急道:“你们不知道,那舞可漂亮呢,娘亲父亲都会喜欢的,说不得慕之也喜欢,听人说王家经常请建业顶尖的舞娘去献艺。你们看看,看看,是不是真的好看?”

她急不可耐地将大袖袍扬扬一挥,做了个起势,惊扰了一阵梅瓣飘洒。大袖的手臂随着她身体的旋转慢慢游移而下,康拓看见了她的脸,白净得如冰似雪,而雪却输了那段少女喜人的红晕。她眼梢微翘,却是略略的胡人长相,想是混血,却自有一番奇妙的绮丽,因提到亲人及爱慕的郎君,嘴角尚噙了一丝笑,整个儿灵动鲜活。看着年纪小,个子却不小,白衣披了红梅,却是康拓见过的比蜀锦还要美丽的花纹。

康拓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人走了他也没有回过神来,直到冰凉的雪花落在他脸上,他才惊觉自己是不是误入梦境,巧遇了一个妖精,就像茶馆里说书人的故事。

绮梦已醒,他见到了名震天下的承德女帝曹致,女帝问他有几分把握打下南越,他说春来之时必可得胜还朝。康拓说到做到,南越皇帝孙冰做了阶下囚被押回建业,满城的缟素还未除去。顾命大臣们绞尽脑汁地思考要给康拓什么样的奖赏,却不知康拓已经得到了他最想要的。

那个梅林里起舞的人儿就坐在九重阶上,阶下立着她新婚的夫婿和她权倾朝野的公爹,年轻的女帝肤色白腻,落在康拓眼里却是掩不住的苍白,红梅不再,红晕也不再。

可惜了春莺舞,想是最后并没有跳成。

但康拓想她还是没变,看她不掩厌恶地瞪着故作觊觎样的孙冰,康拓几乎想当堂大笑。只是她的眼光总是轻描淡写地拂过自己身上,似乎丝毫不在意这位战将,也不知道有人默默看她。

康拓有自己的归属之地,有一支自己的西府之兵,他又再次离开建业,一走就是五年。

☆、第八十章

“我就是这样脾气。”曹姽想极力忽略康拓的存在和他所说的话,她就是这样的人,不论是喜欢的亦或是痛恨的,总是这样不遗余力。以至于她下手对付自己恨的人,总有人说她不顾全大局;她对待所爱人的赤诚之心,却被人说成是疯子。

她的委屈无边无际地弥漫上来,恨恨地口不择言道:“你又是什么身份?替我来鸣不平,还是你为孙冰叫屈?莫说他一介亡国之君,就是建业里出生名门的王侯将相,冒犯公主,这罪名一样恶极!”

先前还有片刻旖旎的气氛一下因她的话而打破,康拓似乎终于找回了往日的克制,不赞同道:“阿奴,孙冰是何等样人,我只是不想你把自己也搭进去。只要把他押回建业,粉饰一番太平,往后你是遣他去马圈铲马粪也好,在台城倒恭桶也好,对你的名声都无碍。如今孙冰半死不活,即便你一口咬定他冒犯你,却难道能阻止天下人的揣测吗?不是我要与你对着干,是你委实太冲动。”

曹姽倔强得狠:“名声值几个钱了,我又不打算招驸马,要名声做什么?”

康拓不知自己该是好气还是好笑,突然就释怀了,如今木已成舟,孙冰即便是死了,难不成还让曹姽偿命?伤了名声是一定的,但她有做皇帝的母亲护着,未来的皇帝又是亲兄,还有一个以护短著称的燕王父亲,比一般的女郎已幸运太多。自然若不是她原本就出身高贵,也不会行事这么肆意妄为。

那就干脆名声败坏到底,嫁不出去,康拓握紧了腰间的剑柄,他必定是得不到的,那旁人也没有得到的道理。

曹姽敏感地发现二人之间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气氛,她试探地呼唤娇娘,康拓也没有表示反对。娇娘忐忑地步入内室点燃了油灯,康拓已经退到了觐见所规定的距离之外,好像先前的逾矩从未发生过。

这人做的一手好戏,又惯能控制自己,曹姽是都知道的,总之现在在他脸上看不到丝毫端倪,曹姽便讪讪地道:“孙冰我就交给你了,这可是个连着软筋的硬骨头,轻易打发不了。他此番做了太监,要是侥幸没死,我以后保证不再找他的麻烦。”

“既如此,臣与公主一言为定。”康拓施了一礼,匆匆又离了去。

曹姽看着他消失在夜色里的背影,坐在榻上反反复复揣摩他的表现,何以他就能当着自己的面说那些话,还黑灯瞎火的不让自己看他的表情,明明是自己占着上风该冷眼看着康拓纠结,结果他却高高端着架子,不肯轻易剖白的心思。曹姽一边在娇娘的服侍下沐浴,一边也没有思考出什么结果来,就寝时再次熄了油灯,重回黑暗,曹姽在床榻上辗转几番都不得入睡,宁静漆黑的室内,康拓火热的语息似乎还喷在她的颈侧,让她总是想到方才黑暗里那无以为继的话题。是不是她哪怕只要给上一点点好意,康拓就敢把那句话说全了?然而说全又做什么,难道自己还喜欢他了?曹姽对自己那点小小的虚荣嗤之以鼻,片刻便抛开杂念,陷入了梦乡。

那边厢康拓一夜未眠,守在临时安置孙冰的一处下人殿里,此地经过的人也不多,而孙冰从前常年久居深宫不理政事,因此如今留在皇宫中的人大多不认识这个皇帝,因此闲杂人等只知道此处多了个小太监,却不知这却是自家的那个倒霉皇帝。

“刀法倒是挺快的。”老太监手势娴熟地将乌蒙蒙的草药敷在孙冰的患处,曹姽这一刀起势突然干脆、收刀也是分毫不拖泥带水,更别说那处切面光滑如净。抹药的时候触碰到伤口,定然很疼,不过一个晚上,还远没有结痂,露出些血糊糊的肉来,不但斩草除根,刀刃还深入下腹半寸,是个极凶险的位置,孙冰疼得不得不咬着牙哼哼唧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