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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寂沙(23)

他起身洗了洗手,走回床边扶我坐起来,纱布绷带一层层的裹住伤处,“不管你在易水是怎样的尊贵脾气,在这里都给我收起来。这里是我的军中,和我作对的后果只是你自己吃苦头。今天的军棍是你不听号令的教训,希望你记住。”

打了个结扎紧绷带,“等伤好了,我就让你带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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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医用了最好的药,第三天,棍伤开始收口。第七天,伤愈归营。

我被划拨入前锋营帐下,协从平虏将军霍平作战。

霍平是个性格爽直的人物,虽然不高兴的时候骂得人狗血淋头,但总的说来和他相处容易的多。

事后从霍平口中得知,当日望夫崖下的荒原大战其实有三处战场,利用狄支兵力分布较散的空缺,左军,右军分别拖住了对方两边阵翼的呼应,与此同时,中军高速突进,优势兵力包围对方主将孟敖所在之军,一举将对方击溃。

战役之后清点统计,中军虽然取得胜利,但两边战场的左右两军却为此付出了高昂的代价,伤亡率甚至超过了狄支边翼两军,总体看来可谓是惨胜。

然而不管如何,毕竟是兀兰对狄支近年少有的胜利。孟敖死后,狄支残部主动后撤,让出了百余里的荒原,意图和驻扎剑门关的后部军队会合。

探子侦察报回,莫炎立刻下令前锋营沿途追击残部,不必追的太紧,但也不能追丢,就如层层削皮般,务必赶在会合之前削去他们大部分的力量。

前锋营得令,一路死死咬在后面,打了几次不大不小的追尾战。

阳光被高耸的剑山挡去不少,地形高峻寒冷,三四月的天气竟然赛过兀兰内省的寒冬,前锋营深入太快,加上连着几夜的霜降,跋涉艰难,军粮补给有些跟不上。

几日下来,白天吃不饱,晚上冻得睡不好,军心浮动。

霍平传书中军,询问是否可以停下休整一段时间。莫炎立即回信,信中措辞严厉,责令继续快速推进,前锋营的补给早已从军中拨出,预计几日之内到位。

然而,继续追击几天之后,前锋营还是不得不停下来了。

就算军士可以节俭着用粮,战马却是一日也少不得干草的。天寒地冻,沿途的草木本来就稀少,这一路周围的草更是被狄支的战马啃食的干干净净。

补给不到位,携带的干草用光,霍平无奈之下,只得令前锋营停止前进,找当地的士兵询问,寻了处有水有草的地方原地休整。

这一下耽搁下来,向北逃逸的狄支部队再也追寻不到,就此消失的无影无踪。

两天之后,后面的大军赶到,霍平被莫炎叫去狠狠训斥了一顿。

几天后,前锋营补给不到的原因查明了。运送粮草的车马在降霜结冰的高地中行走艰难,运送到半路的时候竟然又碰到了狄支的小股骑兵,粮草被全部夺了去。粮草队的百夫长害怕军法惩处,不知道逃去哪里了。

霍平听得大叫晦气,拍着桌子破口大骂。

莫炎半天不说话,最后敲敲桌子道,“霍平,你就省点口水吧。这一招釜底抽薪肯定是狄支右将军塔龙的主意。与其在这里骂你还不如想点办法对付他罢。”

他转头问展云道,“当日的荒原会战,你的左军是不是就对上塔龙的军队?”

展云沉默的点点头。

“你觉得他带兵水准比起上次交战时又如何?”

展云想了想,竖起一根食指,弯了两下,挥挥手。

中军帐里将军们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看向展云身后的亲兵。

圆脸的亲兵走上一步,“展将军的意思是,塔龙带兵能力首屈一指,比上次更强。不过如果给两倍兵力还是可以抵挡的住。”

“这样啊。”各位将军看来早就习惯了展云的说话模式,纷纷点头表示了解。

莫炎想了想,站起身道,“既然追不上,那就罢了。各军抓紧时间休整,按计划推进,准备迎接下面的硬仗罢。”

“硬仗不是打过了么?”出帐的时候,霍平边走边咕哝道,“连孟敖都被莫帅一刀杀了,残兵败将有什么好担心的……”

风镇羽笑着拍拍他的肩,“霍将军有所不知。那个塔龙出身于狄支的雷裕族,若他是纳歇族人,孟敖的大将职位肯定是他的。”

说到这里,他轻松的耸耸肩,“也幸好那小子是雷裕族的。”

注意到我专注的听他们的对话,风镇羽倏然住口,对我笑了笑。

预计中的追尾战没有顺利完成,我被调回中军,军队按着既定路线谨慎的推进。

五日之后,笼罩已久的雾气于清晨突然散去,阳光毫无遮掩的从头顶射下,连绵起伏的剑山山势一览无遗,雄壮的剑门关如一柄直插入山脉中央的利剑,锐利的身姿出现在眼前。

久寻不获的狄支军队,就在剑门关外严阵以待。

咚——咚——

低沉的战鼓声在大地上回荡着,震的心肺一同随之震动。

无数盾牌组成坚强的防御阵脚,弓箭手在盾牌后弯弓待发,高举的长枪斜指天空,数不尽的枪尖在阳光下闪耀着明亮的反光。

兀兰军的对面,是一支黑色的军队。

黑色的头盔,黑色的软甲,黑底金纹的旗帜在风中飘扬,阳光映出雪亮的马刀。

这就是那支号称黑飓风的彪悍军队,狄支最精锐的骑兵军团。

时间仿佛静止了。

对峙的两军之间,涌动着不安的暗流,似乎连呼吸都停止。直到狄支的将军用力挥下手臂,彻底打破这暴风雨之前压抑的平静。

战马长嘶,黑色的飓风如一片云,带着刚猛惊人的气势直冲向前,骑兵部队迅疾逼近兀兰的阵脚。

刹那间,兀兰军万箭齐发。

激射而出的箭羽带出呼啸的破空声音,最前方的骑兵连人带马的摔倒,立刻就被淹没在后面赶上来的大军的铁蹄下。

一轮箭矢射完,兀兰弓箭手迅速的撤离战场,退向后方。阵脚向后撤退几十丈,在后方重新组成新的防御阵势,第二波的弓箭手引而待发。

一层层的防御阵型,有如海绵般接连不断的吸取着狄支骑兵的生命力,马蹄踏过的每丈土地都浸满了狄支的鲜血。

然而,两军的距离,就在这持续的冲击中快速拉近了。

第一排的骑兵旋风般的冲进盾牌组成的防御阵脚,高高抬起的马蹄带着无与伦比的冲击力直接践踏在高举的防御盾牌上,支撑着盾牌的兀兰士卒惨呼着倒下,旁边步兵的长枪随即凶狠的刺入马腹,冲进阵势的骑兵立刻滚落下来,旁边的士卒一拥而上,乱刀砍死。与此同时,已经有第二批的骑兵沿着撕开的缺口冲进来,黑衣黑甲的轻骑兵以惊人的速度冲进了步兵的方阵中,就如同汹涌的黑铁洪流般瞬间冲散了整齐的队列,闪亮的马刀高高扬起,形成砍杀的姿势,迅疾的速度形成无与伦比的冲击力,鲜血喷洒着从兀兰步兵断裂的身体涌出,染红了脚下的土地。杀红了眼的双方士卒缠斗在一起,升腾而起的喊杀声音淹没了呼啸的风声。

我站在灌木林的小土坡上,凝望着脚下流血的大地。

我的身后,还有几个百夫长不断的下着命令,“后面的,快点跟上!”“噤声!”

无数放轻的脚步从身边走过,没有人敢擅自出声,就连缰绳拉着的战马都被套上了口嚼。

按照计划部署,这批兀兰骑兵的埋伏地就在不远处。

有人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回头望去,是风镇羽将军。

他微笑着作了个手势,示意我跟上。

我点点头,牵着坐骑走过这段狭窄的灌木小径。

一声炮响。

远方的士卒突然同时发一声大喊,震的耳膜嗡嗡作响。

“展云将军的伏兵已经出动了。”风镇羽轻声说着,望了我一眼,“昭将军,我另有任务在身,下面看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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