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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同人)此事不关风与月(9)+番外

天色还未暗,羽人非獍暂时也按兵不动,不太合群地倚坐于旁侧;慕少艾则舒舒服服的半睡半靠地倒在丝缎软垫上,抓了一把桌上的白果开始磕——这是江南秋季的时令小吃,因此在这个时节,银杏很贵重。

慕连城奉茶,黑发顺着修长细美的颈项垂散,一簇簇地与白衣相叠,优雅可爱。而杯中茶条卷曲,色泽鲜润,砂绿显,红点明,叶表带白霜,是极品铁观音。

慕少艾用烟筒敲着地板是说应现在时景,当品碧螺春才对,慕连城眼一瞪:“有得喝就偷笑吧!而且铁观音有七泡余香之誉,不象其他茶,是古人形容的‘初巡鲜美,再则甘醇,三巡意欲尽矣’,喝两次之后味道就没了——相比下铁观音多节约实惠啊!”

“……”羽人非獍想这孩子真是天生的持家有道。盏中汤色金珀,馥郁清澈……很象慕少艾的眼睛。

“……”慕少艾想你再怎么会精打细算都不如找个有钱的嫁了……不过茶还不错,入口回甘带蜜味,舌尖茶韵散布四肢百骸,通体舒泰。

可是突然间,慕少艾脸色一凛,转瞬便把口中茶水尽数吐出:“羽仔别喝!有毒!”

“药师?!”有此突变,慕连城大惊失色,扑上前急忙扶住慕少艾:“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慕少艾抬手缓缓擦去唇边的一丝朱红,冷冷地看着慕连城,脸色逐渐发白:“你真的不知道茶里有毒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连城几乎是惊恐地看着他。“麦装了,你到底是谁?”

连城茫然不知所措地连连摇头,眼泪几欲夺眶而出:“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毒不是我下的!”

——“别玩了。”

刀客冷冷清清一句话,如江北寒冬野塘荻芦,让旁边两位的肢体语言瞬间凝固成冰雕,就差头顶没掠过三两声孤鸿,令人倍觉凄凉。

就算慕连城真下毒,也只限于慕少艾的杯中。慕少艾讪讪地化了些药粉在茶中,吞了,屁事都没。再一脸遗憾地看着慕连城,啧啧有声。

“哎呀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连城你的演技退步了。”

慕连城撇嘴,反唇相讥:“看药师您在翳流威风八面横行无阻,把那南宫教主骗得团团转,还指望您的演技有飞跃性突破呢!”

羽人非獍鄙夷地看了这边一眼——是谓小人和女子难养也。每次都拿这招来诓自己,不是他说,连猪都不会上当了!

“你这味毒的成分中,如果止息草、辛辣子和尤羞草下得再重些,效果会更猛。”

还有无心者,闲寻此境来。就算剩下的半壶茶水全被下了毒也不寒,慕少艾悠然自得地自己给自己斟。“受教了。”慕连城咬牙切齿。

——

兰舟行于轻烟淡水的江南,夜色悄然降临时,竹色的乐音从很远的地方弥漫着涌入。萦萦绕绕,是秦淮两岸挥之不去的相思喃语。

这闲情雅致当是久违了,或者大家真的是从未象这样分开过。慕少艾脸上的微笑仿佛是一层皮肤,永远不会有所改变。起码慕连城看不出什么来。

因而所有关于认萍生言行的传闻,没哪一条可以和面前的这个男人对号入座。

“不是药师我说你,一个女孩家,玩什么毒?呼呼,我拉扯你十几年,把你养得是亭亭玉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趁年轻漂亮,赶快找个有钱的嫁了咱们都舒舒服服地过下半辈子,不然误了标梅之期,可是哭也来不及了。”

听听,这种要格调没格调要气质没气质的话,居然是从翳流首座的口里说出来的……

“那好啊,你给我介绍个武功好毒也下得好的。我是怕没共同语言下半辈子难过!”连城恶狠狠地道。

“哎呀!”慕少艾水烟筒往掌心一敲,精神抖擞:“那这边正好有位符合你要求的人选。”“真的假的?谁?”“南宫神翳。”

此言一落,慕少艾顿觉身后有道视线满是肃杀之气……寒蝉下。

“免。那位正在被忠烈王府积极批斗中,没前途的。”白目。“呼呼,想不到连城你的阶级立场还挺坚定。”同白目。

慕连城冷冷一笑,慕少艾突然觉得那种笑法很象自己扮认萍生时从镜子里看到景象。

“其实呢,并不是我阶级立场有多坚定……”动作柔软流畅得好象一尾妩媚的蛇,她挪到他身边来,美目盼兮巧笑倩兮:“而是连城我,对拾人牙慧实在没多大兴趣。”

慕少艾侧耳细品此言暗藏的玄机,但不显山露水:“何解?”

“可以想象那位教主是如何心血来潮地将认萍生带至百仞高楼之上,迎着喷薄而出的一轮红日,与晨曦下无限广袤的江山,睥睨天下雄心万丈:一轮顷刻上天衢,逐退群星与残月——这是南宫神翳的野心,路人皆知。可还有一句呢?”

慕连城古灵精怪地眨眨眼,吐气如兰:“江南剩有李花开,也被君王强折来。”

慕少艾差点没喋血三尺心脏衰竭而亡,当下真想扑上去捂住慕连城的乌鸦嘴!

女孩儿灵巧地闪开至他对面,仍是笑语嫣然如笙歌婉转,却能在顷刻间将慕少艾挫骨扬灰。

“这句暗喻的本是宋太宗赵光义与李后主李煜之妻小周后的韵事——但也有无聊者把它解读成赵与李之间的暧昧。南唐后主字重光,因而又称李重光——重光重光,好个飞星传恨青鸟寄书啊……”

慕少艾目有重光,而南宫想入非非的确曾以此句调笑认萍生……不过慕少艾很怀疑慕连城是不是在自己身边安插了什么眼线或是有顺风耳千里眼的能耐,连这种事情都知道?!

——

瓷器碎裂的声音。很清脆却也很沉郁,好象骨头被捏碎似的闷响。

“抱歉,不小心打破了。”羽人非獍看着手中的瓷杯碎片,声音很冷静,和平时并无任何差池。

“……”慕连城和慕少艾那个汗如雨下。眼下慕少艾冷笑着瞪连城——你掰啊你掰啊!看你怎么给我掰圆了!

慕连城虽然很倔强地瞪回去,心知就算是报复慕少艾的戏弄,但这玩笑开得好象有点过火了……

当下气氛真是诡异到了极点,垂暮天色,墨云暗涌一般。羽人非獍若无其事换了只杯子不知道是在喝酒还是在喝茶,也没人追究了;慕连城一边警惕自己祸从口出一边缜密高速地运转脑细胞赶快想出缓颊救场的办法才行……

这时,远处寻欢作乐的画舫上,传来妩媚曼妙的琴音与歌声,温柔缱绻着一波波相缠。连城眼一亮,笑得是一片粉饰太平鼓足勇气意志坚强地打破了这令人汗颜的尴尬。

“咳……对了,秦淮两畔近来很流行教唱敦煌曲子词,我学了一首南歌子,是夫妻对唱的;平民借调叙事,漫无范围却极富趣味……要不要听听看?”

羽人非獍不以为然地淡淡训斥道:“流传在这种场所的靡靡之音,你少学点。”

“呼呼,既然来自市井,大约有趣同时必然掺了一些俗鄙。但这首南歌子,药师我也曾略有所闻,情态逼真,兴味盎然;词中的故事性和情节性曲折起伏,再到最后言归于好的落款,实在是让人拍案叫绝。”

慕连城见机行事很开心地抱了筝过来,猛朝慕少艾丢眼色:“那药师你唱上阕,我对下阕。如何?”

慕少艾袍袖飘拂,抬手便于筝上拨出一段音色,并无流俗随波之态,松风流泉般轻响,仍是飘逸潇洒。但旋律轻快曲风明丽,使人闻之赏心悦目,顿时消弭了一切尘世间的纷纷扰扰。

咬文嚼字十分淡然并不入景,但念词的声音清雅悦耳别有韵致。

“斜影朱帘立,情事共谁亲?分明面上指痕新。罗带同心谁绾?甚人踏缀裙?蝉鬓因何乱?金钗为甚分?红妆垂泪忆何君?分明殿前实说,莫沉吟。”

这是描写久别回家的丈夫,看见妻子有许多细微的变化,便怀疑其不贞,于是便向她一连提出了五个问题来加以盘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