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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的很难追(83)+番外

客厅里就摆着一部全手工的斯坦威,Linda衔起根女士香烟便弹起琴来。

她年岁不小了,满头时髦的灰发,气质十分优雅,弹起琴来却充满激情,来了曲欢快的《小狗圆舞曲》。

陆怀砚没扫她兴,在她弹完后便坐上琴凳。

垂目忖度片刻,没一会儿指尖便流淌出一串柔软的音符。

是德彪西的《月光》。

这是江瑟成年礼那日,她特地给自己挑的曲子。

男人弹琴时的神色很专注。

他自幼便师从名师,十来岁的年纪就扫罗下一墙壁的奖杯。只是这些年忙着做个称职的继承人,鲜有暇余沾琴,技艺到底不比从前。

Linda却听得十分享受。

陆怀砚这晚上就只弹了这一曲,回到牛津街的公寓时约莫八九点的光景,天色早已暗下。

男人经过吧台时才想起今天忘了问那姑娘这次想要什么伴手礼。

索性便给酒柜里的酒拍了张全家福,给江瑟发了过去:【想喝哪几瓶,过几天带回去给你。】

江瑟一起床便看到他发来的图片,边刷牙边点开照片认真挑了起来。

最后她挑了三瓶,全都是威士忌。

选完酒,她换好衣服便去梨园街吃早饭。

再过几日便是小年了,江棠和江冶都会回来,小年一过马上便是农历新年。

这会走在路上已经隐隐有了年味。

余诗英今天特地歇了半日,说要带她去做套新年穿的衣服。

她们去的一间很老的裁缝铺,与张玥那间有些相像,却不是做旗袍的。

“小时候阿棠和小喻都在这里做新年衣服。”

江瑟望着墙上挂着的一水儿小孩儿穿的汉服,默了默,说:“您希望我今年穿着汉服过年?”

余诗英牵着她手进去里间,笑道:“你不是喜欢旗袍吗?我问过琪姐了,她说能给你做身改良版的。”

这是还记着她找张玥做旗袍时随口胡诌的话呢。

江瑟其实不爱穿旗袍,只不过看着余诗英温柔的眉眼,到底没说不,乖乖让那位琪婶给她量了尺寸。

晚上回到公寓,洗完澡坐在床上时,想起先前说要找张玥做的那件旗袍,很自然地便又翻起了那本百科,回到说无足鸟的那一页。

赵志成在这一页标注了“极乐鸟”三个字。

这三个字倒是叫江瑟想起张玥提及过的那句台词,那只一旦落地便只能等待死亡的鸟。

很悲哀的一种鸟,江瑟其实很不想要这么一件旗袍。

她将书放回纸箱,隔日一早便抱着纸箱去了张玥住的公寓。

张玥这两日都是何苗在照顾,江瑟进去时却不见何苗的踪影,便问道:“何苗呢?”

“小苗回家里帮忙,马上过年了,她得帮她爸妈干活。”

张玥的精神比两日前又好了些,拄着拐杖也能进去厨房给她泡茶,江瑟接过她递来的茶,慢抿一口,说:“你今天看起来不错。”

张玥露出个很淡的笑容,目光瞥向沙发上的纸箱,说:“你都看完了。”

江瑟“嗯”了声,同张玥一起回到客厅,在沙发坐下。

她拿出里头那听过期啤酒,说:“这瓶啤酒,是赵志成带回来的?”

张玥望着那瓶啤酒,纸箱里的东西她件件都烂熟于心,望一眼便想起来了。

“是阿诚在江城的最后一日带回来的,同那些钱一起。”她从江瑟手里拿过啤酒,垂目打量,“我那日也是头一回见这啤酒,阿诚他平时从来不喝酒。”

从来不喝酒,却在那一日带了一瓶啤酒回来。

这是别人给的?跟那笔钱一起?

江瑟抬起眼:“张老板,这瓶啤酒我能带走吗?等用完了,我会再拿回来还给你。”

张玥非常无所谓地嗯了声:“这里面的东西只要你需要用,都可以带走。”

江瑟看她一眼,轻轻点了一下头。

两人一直聊到午饭将近,多是张玥在说,江瑟在听。

俱都是些她与赵志成的琐碎事。

像是终于找到能说话的人,张玥说的口干舌燥都没停下话匣子。

临别时,张玥拄着拐杖,问江瑟:“江小姐,我和赵志成的故事都说完了,你还有什么想听的吗?”

“暂时没想到还有什么需要问你。”江瑟目光在她眼下的青影顿了顿,说,“你先好好养病,这两份合同你可以留着了。”

她将带过来的合同递过去,张玥接过,却没看,继续望着江瑟道:“江小姐,我希望你可以抓到那个人。”

她说这话时,是含着笑的,神色很平静。

江瑟看了看她,跟着笑一笑,颔首说:“我会的。”

下楼时,一户人家正好开了门,在家里摆果盘,贴倒着的“福”。

大红的菱形纸片,金粉压一个粗糙的“福”字。

人世间一点寻常的福气好似就这样能到来。

江瑟回眸望了眼,刚刚出来的那道铁门外干干净净,落满灰尘的墙面没有半点张贴过春联的痕迹。

自从赵志成离开后,张玥想来已经很多年没过过春节了。

她同余诗英说好了明天要一块儿去贴对联。

到时候多买一副吧,让何苗给那道门贴上,她想。

第二日是一月二十六号,江瑟同余诗英不仅买了春联,还买了几盆漂亮的水仙花。

江瑟把花跟春联抱回公寓,给何苗拨了个电话。

那头接得很快:“江小姐,怎么这么巧?我刚要给你打电话!你在家吗?我正在过去富春街,师父给你准备了一份新年礼物,让我过两天见到你时给你。我想着你不是住在富春街附近嘛,索性今天就给你送过来。”

江瑟目光一凝:“什么样的礼物?你跟你师父什么时候见的面?”

何苗声音轻快:“就中午呀,师父让我过去陪她吃午饭,她也给我准备了新年礼物。我跟师父说好了,大年三十那晚到我家吃团圆饭,她答应了。”

江瑟抬手看腕表,快下午五点了。

想起最后一次见面时张玥含笑的脸,以及让她带走啤酒时的态度,一个念头划过脑海。

“小苗,你打开你师父给我的礼物看一眼。”

“这不好吧,师——”

“快点!”

何苗心神一凛,停下步子,老老实实打开手里的纸盒。

是一件漂亮的旗袍。

鸢尾花的蓝,肩侧一只没有脚的鸟,昂头仰望,似是在等着一片湛蓝天空。

她笑道:“江小姐,师父给你做了件旗袍。”

“旗袍上是不是绣了一只没有脚的鸟?”

“咦?这只鸟还真是没有脚。”

“哐当”一声,水仙花从手里坠落,尚未绽放的花苞陷入一片污泥瓦砾,瞬间便被拔了根。

江瑟眼皮一跳,匆匆转过身:“小苗,你快回去!快回去看看你师父!”

她捞起钥匙,疾步出了门,边跑下楼梯,边拿出手机,正要拨电话,一个来电恰在这时切了进来。

江瑟看都没看一眼便挂断,拨打了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