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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别经年(7)+番外

梁远厨艺确实不错,郑安这四年没有参照物,对比监狱的伙食,简直要把梁远奉为天人了,好好夸了他半晌。

梁远本来就为郑安没事儿研究他的手在脸红,这一来,几乎就不敢看郑安,慌慌张张收拾了桌子去洗碗,被郑安拦下来,美名其曰家务均摊。

梁远坐在沙发上,听着郑安在厨房里哼着小调洗着碗,觉得这样的生活实在太美好。

如果能少点运动量,就更好了。

十一

去签培训就职合同的时候梁远专门叮嘱郑安别乱说入狱的事情,郑安听着他难得的说教,觉得有趣,也没反驳,却是当着赵教练和健身房老板的面儿光明正大说了出来,平静得很。

赵教练是吓得一愣,老板倒觉得敢说出来就算郑安于心无愧了,再三确认郑安联系过当地派出所做了出狱报告,又看着梁远一个劲儿给郑安担保,也没犹豫多久便拍板定下来了。

梁远先前煞白着一张脸生怕留不住郑安,闻言欣喜地朝郑安看过去。郑安翘起嘴角安抚性地笑笑,心里对梁远这副不经吓的样子很是恨铁不成钢。

梁远的散打擒拿原先是下午的课,郑安的培训倒是全天的,梁远于是每天早晨自动早起跟着郑安去健身房,自己磨磨蹭蹭做热身,兼着窥伺郑安。如此过了有一周,赵教练以为二人是堂表兄弟,老夸他们感情好。郑安不客气全收了,梁远见郑安不介意,当然也乐得不反驳。

腊月二十四过小年,健身房下午晚上放假,郑安带完一组初级健身班学员的上肢力量练习便没事儿了,拖着梁远兴致勃勃说要带他逛B市。

赵教练收拾好准备走,闻言挺惊讶问他们怎么不回家。

许慎向来只在除夕和中秋叫梁远过去,梁远于是不知道江浙地区小年夜团聚的风俗,只能不明就里抬头看看郑安。

郑安对着赵教练一笑,也不答话,攥着梁远的手臂跟他离开了。

梁远直觉郑安心情不好。

郑安不爱提到他家的事情,四年前就是这样。四年前郑安同他聊天,天南海北啥逸闻趣事都说,就是不说自己家里的事,于是梁远猜测郑安大概是跟家里有矛盾。

对于他这样的孤儿来说,拒绝回家是件很难理解的事情。许慎来接他的时候,他简直要落下泪来。只有兄弟二人的家就已经足够好了。

被郑安掐着手臂走出一里地,梁远终于还是受不住郑安的手劲儿,小声抗议了两句。

郑安松了手,人却依旧是板着脸,思绪一点儿不在现下。梁远也不介意,跟着他漫无目的地晃悠。

冬天天冷,呵出的气都凝成了看得见的水雾,梁远把脖子缩在围巾里,专心看着郑安。郑安这会儿全身的打扮都是他挑的,看起来特别亲切,像是把人打上了自己的专有烙印一样。

他正自得其乐,郑安倒是回过神来了,停下脚步。

他们现下是在一个公园里,旁边是个看起来开发了有些年头的小区。梁远估摸着他们走出了有四五公里路,他还不累,郑安就更不可能累了,不太明白为什么郑安在这里停下。

郑安拣了条石凳坐下来,梁远有样学样,冰凉的凳子表面冻得他一咧嘴。

郑安没注意梁远的动作,若有所思地看着不远处的居民楼。

梁远见郑安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自己起身去旁边的小商店买了两杯热饮,回来递给郑安一杯。

郑安似乎这才发现身边还有个人,对梁远道了声歉。

梁远摇摇头,表示自己不介意,安静坐在旁边等郑安开口。

郑安说,对面就是他家。

梁远咬着吸管偏头看他。

郑安的表情是难得一见的困惑,眉头微微皱起来,半眯着眼,像是怕被冬日正午那孱弱的阳光晒伤。

“初中毕业,我跟着黑龙他们瞎混,家里闹翻了,回不去了。”

最终郑安这么轻描淡写地来了一句。

回不去了。

梁远心里咀嚼了一下这句话,伸手拍拍郑安的背以示安慰。

郑安没理会他,兀自看着对面居民楼里的某一栋。

梁远觉得郑安其实是很想回家的。

“现在不混黑了……是不是就可以回去了?”

梁远犹豫了一下,低声提问。

郑安转头看着他,眼睛里满满的是自嘲:“没那么容易。混黑还不算罪状里头一等。”

至于头一等是什么,郑安没说,梁远也没敢问。

回去的路上气氛有点沉重。

梁远努力挑起话题,郑安也接,却是明显的心不在焉,到了家才发现,原先想好的出游计划似乎已经泡汤了。

郑安似乎挺抱歉,梁远连忙声明自己其实大学四年逛得差不多了,又找出天气预报,证明待会儿有20%的概率下雪,出去反而不好。

郑安终于被他逗得笑起来,看着天色晚了,两人又没吃午饭,掇拾着梁远去做饭,自己在旁边打下手。

下午三点半的围炉晚餐,梁远显然是生活太规律,有点不适应,郑安倒是自在得很,把刚刚抑郁过的份儿全都拿出来逗乐了。

饭吃到一半,天忽然阴了,郑安扭头一看,窗外当真在飘雪。

他拿手肘推推梁远,示意他也看看。

A市偏北,下雪什么的都是常事儿,B市却难得见一回。郑安想着既然话已经说开了,便絮絮叨叨又同梁远说起了自己小时候在家吃饭,一看到下雪便要出去野,父母拦都拦不住,父亲气得不给他留门,他便在冰天雪地站了仨小时,最后冻病了,又是父亲背着上医院急诊,后悔得不行。

梁远认真地听他说,也不插嘴,只是静静看着他。

郑安说着说着便停下来,仰起头,抬手捂住了眼睛。

其实他不怎么说起这些。

或许梁远是一个太好的倾听者,就算是两人还是绑架犯与受害者的关系时,他都忍不住同他说上许多。

更何况,他如今,处在这么个境地呢。

郑安忽然没头没脑来了句“谢谢”。

梁远不知该怎么接话,鼓起勇气从环抱住郑安的肩膀,学着郑安当年的样子给了他一个拥抱。

郑安有些想笑。

梁远看着郑安微红的眼圈,慌得不行,想起来那句经典的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起身从冰箱里翻出来前几天郑安拎回来的一打啤酒。

梁远基本不会喝酒,勉强摆好了舍命陪君子的架势。郑安拍拍他的头,说不上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

很窝心。

重逢后的第一个小年夜,以两人醉倒在梁远家的客厅里作结。

十二

除夕那天梁远很早就起了床,收拾了很久,显然对见哥哥这件事十分期待。

郑安看在眼里,随口调侃了几句,梁远原本利落的动作忽然就磨蹭起来。

他不想让郑安一个人在这儿过年。

郑安哈哈大笑:“小远啊,我宁愿自个儿呆在这儿。”

梁远一想,郑安跟自家哥哥的关系说来也确实不适合在过年这么个时节见面,怏怏地应下来,收拾好要带给哥哥的礼物,出门前对着郑安千叮万嘱,要他自己好好过年。郑安拍拍他的头,心里对梁远这么关心自己还是颇为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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