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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忧伤者的求救(20)

“提前的情人节礼物吗?”

松泽说着,视线落在了服装店门口的海报上。我循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看到了商家提前摆好的情人节爱心看板,顿时哑口无言。松泽的恶趣味在此刻展露无遗。这恶劣又任性的家伙忽然凑到我耳边,借着角度的遮掩,以舌尖舔过了我的耳垂:“非常感谢……我很喜欢。”

我被他大庭广众之下的亲昵动作激得耳根通红、浑身都要冒热气,半晌,才从牙根里挤出来一句回答:“不,这种程度的礼物,就不用夸奖了……”

“那就再送我一趟宫津之旅吧。”

松泽似乎料定了我已经震惊于他的作为没办法回话,趁火打劫地做出了如上要求。

他步伐坦然地向机场外走去,忘记剪掉的吊牌从后颈露出,在挺拔的肩背上晃荡着。本该是尴尬的场景,却有种离谱的潇洒帅气。我匆忙追上了松泽,在他回头冲我洒然一笑的瞬间,彻底放弃了抗议。

事情就这样决定了。

前往换乘站福知山的JR上,松泽靠在我肩头睡得人事不知,也不知道他为了确认唐崎的事情熬了多久。

下午时分的JR与拥挤疲惫的午夜电车截然不同,公务人士拿着笔记本敲打,年长的优雅女性整理着自己的坤包,携带超大登山包的旅人将相机镜头对准了火车车窗。这日常的景象让我深刻意识到两个成年男性如此依偎着的异常有多刺眼,甚至在无人注视的时刻也感到如芒在背。

倘使这就是守护宝物的代价,那么,邪恶的巨龙将为此锻炼出钢筋铁骨。

松泽一直睡到宫津才恢复清醒——不,或许尚未清醒也说不定。他连续眨了好几次眼,盯着我递到他面前的手机导航输入页面,茫然地问道:“……什么?”

“松泽家的地址,”我想当然地解释道,“不是要一起去你家看看吗?有地址的话,可以导航过去。”

松泽听完,沉默了片刻,以一种近乎诚恳的无辜表情望着我:“……忘记了。”

“……”

就算是早慧的梅菲斯特,大概也没办法记住五岁以前居住的地址吧。我意识到这一点,讪讪地把手机揣回衣兜,就那样与松泽站在宫津站前,面面相觑。

虽然是松泽的家,理应由他提供地址没错,但仔细想想这是松泽索要的情人节礼物,所以寻找路线的任务果然还是应该落在我肩上……怎么可能做得到啊。

松泽依然是那副没睡醒的迟钝模样,看起来根本没有在思考。我认命地陷入了冥思苦想之中。或许是命运女神垂怜这小别重逢的恋人,在视线不经意扫过了便利店的杂志摊的瞬间,我忽然灵机一动,决定好了接下来的去处。

宫津市立图书馆离宫津站只有10分钟的路程,整座建筑位于海边,面对着宫津湾。考虑到一会儿要查询的事件或许不适合让松泽参与,我为他买了一张游艇票,想趁着这半个小时的时间赶紧查出结果。

还忧虑着单独一张的游艇票会不会让松泽理解错,结果松泽收到我递来的票据时毫不惊讶。他夹着票敬了个潇洒的波兰双指礼,施施然抛弃了我独自登上了游艇。

……明明是我做的安排,为什么还是有一种被抛弃的失落感……

强硬按下了奇妙的联想,我申请了临时阅览证,开始查阅25年前的新闻报道。

儿童绑架是相当恶性的案件,地区新闻里关于松泽的绑架事件的报道足足延续了一个月,其中有好几篇提到了事件的发生地点。虽然只精确到街区,也足够满足这趟宫津之旅的需要。

在翻找地址的过程中,我阅读了几篇深度报道的新闻正文,从记者的笔法中真切感受到了那种后怕。相较而言,松泽的自述实在太轻描淡写了。真是的……不拿自己性命当回事的轻率家伙。

一边如此感慨着,我一边将视线转移到幼年松泽的新闻照片之上。虽然是将眼部模糊处理的画面,那面部轮廓,已然与如今的松泽有了相似之处……

趁着附近没有人,我以翻动报纸的哗哗声遮盖住拍照的咔嚓声响,偷偷翻录了一张,随即做贼心虚地将报纸尽数归还,匆匆离开了图书馆。

彼时游艇尚未返航,我等了片刻,见那白色小艇自侧面驶来,松泽倚在船头迎着落日,样貌逐渐清晰于我双眼中。我在码头迎接了归来的船客,于那双琥珀色的眼瞳中望见夕阳与我的剪影。

气氛古雅而温柔,我却只顾着思索如何解释自己拿到的地址。松泽等了片刻,像是无法忍耐我这不解风情的作态,忽然开口问道:“小时候的我很可爱吧?”

“对——啊!”

稍不留神就被骗出了实话,唉,这段数上的差异一目了然。我心甘情愿地放弃了挣扎,与松泽一起,以全副身心享受着宫津湾的海风与落日。

松泽的记忆终于在靠近从前家所在的街区时复苏。我们在逐渐降临的暮色里,围绕着那街区兜转了一圈,见到了幼年松泽未能摘下的那簇秋海棠——说来惭愧,就算开花的海棠我也不认识,更何况是冬季植株枯败的枝叶。还是松泽自己,本着对秋海棠花的执念,认出了那独特的叶型。

隔着铁艺的篱笆围栏,松泽垂首抚摸着秋海棠败落的枝叶,忽然问道:“青弦君,为什么觉得我要求来宫津是为了回家?”

因为唐崎的死,勾起了伤感的回忆——这是我在听到松泽来宫津的要求时便想到的答案,但既然松泽这样问了……

“难道不是吗?”

“不是,”松泽直起身,唇角衔着一抹促狭的笑意,“我的本意,是要青弦君来陪我采购宫津产的小鱼干。”

“……”

不论松泽是嘴硬还是真的轻率到只要小鱼干就好的程度,既然他提出来了,我便知错就改,赶紧查好路线领着松泽奔赴宫津湾的海产市场。

已经错过了从市内到海产市场的最后一趟公交,我们便决定先返回宫津站,在那里租借了公交自行车。松泽好像不太习惯这种平民交通工具,边学边练、一路歪歪扭扭骑到目的地时,海产市场早已关张。

祸不单行,在返回市区的途中,我顺手查询着末班车,还愕然发现了周日末班车停开的惨痛消息。把自行车归还到宫津站的停车位之后,我与松泽于熟悉的位置再度面面相觑,感慨着命运女神的善变。

“啊,神妒吗?”松泽以简练的言语概括了我的抱怨。最初的我绝对没有使用这样中二的义项,听到松泽这样的总结,内心反刍着这一天急转直下的运道,也不得不对此表示赞同。

深夜时分的车站空寂冷清,我靠在墙角准备搜索附近的旅馆,松泽则在一旁轻佻地吹起了口哨。不由自主地分神聆听片刻之后,我在心底“啊”了一声,听出了《变幻成风》的曲调。

沐着日光,骑着单车,载着誓言。

正是松泽与我一路从宫津站到海产市场骑行往返的旅程。毫无意义、却富有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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