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霹雳同人)荒城月色(8)

周而复始的想念,周而复始的寂寞。

想念和寂寞都太伤人,把心都伤得皮开肉绽。

所以,他让自己忘了她,只在偶尔时分,犹如今天这不经心的夜,遥远依稀地忆起曾有一个妹妹,她的容颜模糊成一片蒙胧,甚至连名字都不愿记住。

於是所谓回忆,总是安安静静的来了又走,被心里一声听不见的吆喝趋离。

不否认他是无情,不肯被多情绊住不被允许停止的脚步,族人的血无时无刻不在他体内呐喊,催促他实现猎取阳光的野望。

暗夜森林若冥府幽暗,夜莺却能在这样的漆黑中啘啭啼歌,彷佛发自绝望里的天籁,倾耳聆声,动听如深锁记忆匣的玲琅笑音。

哥哥,我们来跳舞吧!

仰首望月,不由眯了眯眼,因今夜月色太灿烂刺目。

蓦地,他又想起,也有一人这般耀眼,那爱憎之心比火焰更炽烈的萨曼大公之子,褆摩……

「褆摩,受死吧!」

「哼,要死的人是你。」

闍城王宫杀气喧腾,红寅和褆摩在西蒙踏出闍城後迅即展开厮杀,这是场被默认的同类相残的战争,战胜者的奖赏,就是留在闍皇身边。

他们都因为迷恋西蒙而憎恨彼此,为赢取西蒙的宠幸而不计代价。

尽忠职守的总管维特和其他仆役无人敢上前劝阻,只得忙著移动价值不菲的家具摆饰,尽量将损坏程度减到最低,连高职位的血琴希恩都被拉来帮忙搬。

「希恩,快把那边那个磐龙花瓶搬开,还有那张波斯地毯,啊啊,尿尿小天使的雕像啊--」

褆摩和红寅杀到哪里,哪里就可听到维特的哀号,整座王宫鸡犬不宁。

二人初时不分轩轾,杀红了眼,非置对方於死地不可。

渐渐的,红寅开始疲於奔命,褆摩则愈占上风,银剑轻盈舞刺,在红寅身上划出一道又一道来不及愈合的伤痕。

「怎麽会?怎麽会?」红寅的脸色越来越苍青死白,充满不可置信。

「哼哼,你该明白这是怎麽一回事。」褆摩得意冷冷哼笑,利剑未曾稍停,在空中挥舞凛冽银光,式式逼命。

很显然,不可同日而语的强大力量,来自西蒙的恩宠赐予,恍然大悟,恨意与恐惧占据了红寅。

君心难测……覆水难收……一切无以挽回……

「Master西蒙,您终於回来了!」

不期然,维特几乎喜极而泣的高唤声凝住二人的动作,共同望向王宫的大门方向。

王者的黑色披风在月光下翻飞而至,神情一惯沈冷无波,未把眼前这二人的争战放在心上,只是漠漠注视他们。

静。

骄傲、愤怒、爱欲、悔恨、痴迷、嫉妒……复杂的疯狂的情感激翻汹腾,三人的眼神冲突纠缠,狠狠的爱著,狠狠的憎著。

而最狠的,是王者冷漠的残酷--

「你们,继续。」

颤抖,红寅浑身颤抖起来,声嘶力竭的怒吼:「西蒙,你让他饮了你的血是不?」

「是又如何?」

颤抖更剧。「这麽说,其实你心里早就已经决定了……决定了……」

王者无言。

「回答我!是不是?是不是?」崩溃的绝望尖叫,甫消失的伤口因肌肉紧绷用力再度裂开,鲜血迸出流下,他知道这血淋淋的伤,是永远无法愈合了。

王者依旧不语。

世上,再没有比这个沈默更残酷的事实--

默认。

「哈……哈哈哈--」红寅放声大笑,似厉鬼哭嚎的笑声尖锐刺耳。「你会後悔的,你们都会後悔,哈哈哈……」

笑声破碎,一如心的破碎。

被撕裂成条状的丝绒帘幕在风中摇晃,月亮微弱的光从丝缝间挤进来,参与目睹这场爱憎杀戮的最终宣判。

谁赢了?

它问。

却没有人回答。

这一夜,失温的月光洒在每个人的脸上身上,显得特别苍荒惨厉。

这一夜,红寅叛离闍城,下落不明。

第五章

混乱之後,月色下的闍城归於往昔的宁寂。

维特强拉住想落跑不愿再当搬运工的的希恩,帮忙整理不及抢救尸横遍地的家具摆饰,一边整理,一边拨打算盘计算损失,心里直淌血。Oh no,my God!尿尿小天使雕像是他特地叫人从西域运回来的珍贵艺术品啊!

西蒙与褆摩相对而立,恶斗过後的褆摩真气犹自微紊,尚未完全平复,他等待西蒙说话,期望听到他将成为闍皇「第二人」的宣布,但西蒙一迳淡然,令人无法捉摸的缄默。

月亮无声潜移,影子随之昏暧不明的流转。

光阴流转,心思流转,万物都在流转,只有西蒙宛若凝结於这流转中的冷魅漠色。

身不动,心不动,连他的影子都像扎地生了根的不动。

无人敢确定,是他背弃了时间,抑或时间背弃了他?

耐不住,褆摩扬起尖削的下颚,打破窒闷的寂静:「西蒙,我赢了。」矜傲自豪的气焰,像打架打赢了的孩子向大人讨赏要糖吃,再理所当然不过。

「是吗?」西蒙终於轻启薄唇。

蓝眸一黯。「是吗?你要说的话只有这二个字?」

「你有伤在身,回去好好休息。」手随意一挥,旋身步开。

「西蒙!」心有不甘的叫唤。

王者的步伐没停顿,拉开可望不可及的距离。

期望落空,心像被生生剜去了一块,真想……真想拿手杖用力敲西蒙的头!

气死了!他也不想想,他和红寅拼得半死不活是为了谁?哼哼,他就不信打跑了红寅,还怕擒不到「第二人」这个位置吗?

只要是他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对王者的追逐渴求,雄心万丈。

丢下气恼的褆摩,西蒙不由自主朝闍城某个角落而去,今夜,茶理王的话像一支利铲,掘入他的身体,将葬在内心深处的死人挖了出来。

脚步停伫一扇雕刻玫瑰花藤的门扉前,门中央,用乳白晶透的月光石镶嵌出一朵盛开百合,在月光下宛若滴淌著露水,晶莹闪烁。

门吚呀一声,久远的尘封被他的双手推开了,游疑一晌,举足跨入。

不同於走廊的阴暗,是个宽阔明亮的房间,边墙有三扇拱形圆窗,月儿不请自入地偷溜进来,将地面的彩色拼花磁砖照得光亮鲜艳。

双眸缓缓巡视,洋娃娃、音乐盒、小木马、动物玩偶、镂雕银镜、金色梳子……这房里的每一件物品,都充斥记忆残像,每个东西,都刻印它们的主人的名字。

手指抚摸过细致刻痕,不把这刻痕说出口,这刻痕早已深烙他的生命。

多麽明亮的刻痕。

父亲替妹妹取了一个如她金发粲焕的名字,一个用在嗜血族身上该是突兀讽刺的名字,那是父亲不可得的想望。

掀开檀木镶彩贝的音乐盒,叮当乐音流泻,一对细腻的小小人偶相拥起舞,乐不可支的转呀转呀。

房中一角放了一座精巧可爱的彩绘钢琴,琴盖亦镶嵌白色百合花,琴键方整透白,轻轻敲击,便发出清亮悦耳的脆琅声,与楼阁那台管风琴的阴森肃穆截然不同。

大部份的嗜血族人对音乐皆有极佳天份,也许,是需要更多丰富的音声来排遣漫漫长夜,以及填补伴随永生的空洞寂寥吧。

妹妹不仅喜欢跳舞,同样也喜欢唱歌,喜欢弹琴,大家常常围绕在她与这座琴旁边,聆听甜蜜的歌嗓与琴音活泼合鸣,她的声音安抚了他们嗜血的焦虑与浮躁。

视线穿过垂缀的流苏帷帘,望向同样镶有百合的象牙白棺,妹妹的安睡之处。

她不爱独自一个人睡,常常硬要挤进他的银棺,与他依偎同眠。

他问,为何不睡自己的棺呢?

她说,我会做恶梦。

什麽恶梦?

我梦见父皇死了,还有母后和妈妈,大家都死了,最後连我也死了,只留下哥哥一个人……哥哥看起来好孤独……好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