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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石(8)+番外

篱笆下放上一两文钱,算是意外的客气了。

开头几天,我一双也没有送出去。

后来,还真有人给放铜板的。

我的时间多,搓的绳细,编得密实,一句话,耐磨!

其中有一回,居然一根草茎穿了三枚铜板,挂在原来挂鞋的篱笆条上。

得意。

我把它们原样挂到自己屋子的窗前。

六嫂一边看得笑,直摇头,把手里刚割来的菜都摔了。

至于吃的用的,高粱窝窝头,粗布衣,这些本就没什么。

弄了些旧碎布,搅了浆糊,一层层贴了晒了,从六嫂那里讨了针线,纳成了千层鞋底的布鞋。

美滋滋穿上。

一回头没几天,晚饭后一大伙人闲聊,张小六磕磕烟袋,指指他自己脚上。

也是千层底的,针线活计比我的漂亮多了。

……

再过几天,张家坡众汉子人人一双,专供赶集和晚饭后串门磕牙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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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流淌,平静而温和。

偶尔也会想想父母朋友。

相信他们也会好好的。

至于我么……

并不打算娶媳妇,又胸无大志,就这么终老好啦。

十二

六嫂要生了。

稳婆请了来。

过了两个时辰,稳婆出来,说有些难产。

张小六团团转,顺时针。

五嫂四嫂在帮忙,大粱小粱则实在熬不住,哄完妹子茅花,困过去了。

我跟着团团转,逆时针。

转了一晚上,幸而那老婆子经验丰富,加上六嫂是第四胎,终于母子平安。

第二天。

张小六宰了母鸡。

我炖了,朝外头一扯嗓子,“大粱,来。”

“时叔叔?”大小两个都跑进厨房来了。

“你爹让你端去给你娘喝。”

“好。”大粱吸了口香气,小心翼翼捧着碗走了。

看看灶后看着火候的汉子,脸上居然是红的。

小粱跟着我伸长脖子看了看,和我一起乐呵。

“咚。”小粱脑袋上挨了一烟杆。

“你懂什么。”张小六拍拍衣服上沾的柴末,扔下这句,出去了。

小粱捂着脑袋,蹲到地上,委委屈屈地看着我。

——又不是我敲的。

小粱眨眨眼,开始红了。

好吧好把,看在你爹没有敲我的份上,哄哄你就是了。

“去,把鸡毛挑漂亮的收拾几根,时叔叔给你们作玩具!”

寡言的汉子破天荒没有出去忙,跟着我转到村里头教字,然后蹲在屋檐下陪我编草鞋,又转到后院菜园,看我摆弄了半天菜园外头移植来打算嫁接用的野桃树。

我实在忍无可忍,正要开口问他倒底想知道什么。

张小六大概见我脸色不对,磕磕烟袋,结结巴巴,抢在我前头,“有,有没有办法,以后不,不要娃子了?”

“药铺的大夫能开方子,相好了喝下就好。”松了口气,原来是这个,把虫茧扔到地上一脚碾碎,“还有些别的法子,不过不保险。”

他吧嗒吧嗒了会,吐了几个烟圈,补了句,“对身子没啥别的吧?”

“多少有些不好。”我收拾收拾修下来的枝条,老老实实说。

他搔了半天脑袋,憋出一句,“有没有给咱喝的?”

我想了半天,没印象,只好摇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他脸上有些失望,大概认为我既然识字,不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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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不是神仙……

过了几天,集市的日子到了。

张小六去了趟,晚饭前后回来,冲我憨憨笑笑,说是有。

然后跑房里和他媳妇说去了。

我站在院子里,拎着半只编到一半的鞋子,觉得冬初的太阳真暖和。

“大粱小粱茅花,把你们的毽子拿出来,我教你们踢花样!”

近到年底的时候,六嫂试探着问我要不要说房媳妇。

颇为困扰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加上六嫂还在月子里,全说谎总不妥,可此时哪怕是适度倒些苦水,也不属于合适的作法。

张小六领着会些弓箭的,山上弄些年货去了。他媳妇刚刚生了,集上什么出门可能过夜的差事,他是不肯去的。村里汉子哪里会勉强他。

我没人可以解围。

所以村长上门来问我要不要和他去集上的时候,我忙不迭应了。

村长这趟要办些事,把村里该上的赋税交了。他毕竟多见了些世面,大概看出我有些难言之隐,找个机会说说话。

小粱缠着一起去。

六嫂点了头,顺带给他开了要买的几样日用。

东西有好几车,村长和村里几个把子一人一车推着。

就我和小粱两手空空,一路晃悠。

小粱不过七岁,情有可原。我已经二十周岁拉,独轮车却是真的不会推。

我知道自己只能帮倒忙,老老实实跟在后面。除了偶尔有袋米啊一匹布啊什么的掉下车了,能帮着捡捡,真的是跟着去看热闹的。

却不料,这一去,就再没能回张家坡。

十三

走到集上,村长他们去交东西,我和小粱买了盐,剪子和针。

而后坐在摊上,一人叫了一碗肉丝面。

算是奢侈的了。

小粱以前总是先吃面里的肉丝,然后面条,最后喝汤。我习惯撒把细葱花,拌开了,面条和肉丝一起,就着汤,从头到尾。他跟着我来了两次,居然也学起我的样子来了。

夹了筷子面,塞到嘴里,看小粱还在努力搅拌,不由好笑。

摊子外头新坐下两个办差的,往我这边多看了几眼,我察觉了,不过没有在意。

这脸上的疤,到哪,头回见的人都免不了有这个反应。

不过一会会,他们走了。

面吃完,起身结了帐,和小粱拐向热闹的街上。

我想,我并不排斥糖葫芦,如果有的话。

^-^

不料,没有走出几十米,便被两个办差的拦住了。

其中一个气喘吁吁,刚刚赶了路回来似的,打开一张画像,侧头对着我右脸看了半天,道,“广湖公子,大人找你找急了呢。”

言语貌似恭敬,架势却不容置疑。

当地公办的地方,姑且叫做衙门吧。

侧厅,一镇之长,职务不明的官爷坐在一边,看着我的脸上的疤,连连嗟叹。

两个办差的守在旁边。

小粱被我支去村长那里了,我和他说被错认成了别人,一会会就能搞清楚。

他们倒也没有拦。

竟然替我也布了座和水,我没有坐。

那座是给广湖公子的。

我,不是。

和他们解释了半天,却只是安抚我,见我恼意起来,甚至会陪着笑脸岔开话题,却又摆明了不让我走脱。

明显在等什么人。

也罢,等正主子来了就能认清楚了吧。

时间已经过了一柱香多。

要过那张像看了看,画了侧面正面,画功倒还漂亮。

那人和我,竟然有八九分的神似。

正觉蹊跷难得,却听得前头有马蹄声。

而后,回身一看,是个锦衣打扮的人,大冬天地,摇着把扇子。

他领着两个黑衣斗笠遮面的,还有两个家仆,进来。

左边那个黑衣人我认得,是穆炎。

收拢手上画像,终于微微松了口气,道,“你知道的,我不是什么广湖公子。”

那人细细看了看我,点点头,给穆炎打了个眼色。

穆炎一直沉默,此时迈前过来。

从他眸子里,我本就看不出任何思绪,何况隔了层纱。

穆炎立在我身前站定。

冬季的阳光从他背后照进来,衬得他面目更加模糊不清。

迟了很多步,我终于察觉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颈上一痛,我诧异,却已经沉入了黑暗里。

十四

——不是行星和恒星,而是射线与粒子,构成了浩瀚的宇宙。——

——不是蛋白质和水盐,而是射线与粒子,构成了我爱的皇甫芒,构成了你哦,芒,嘿,嘿嘿,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