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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啷当(23)+番外

转眼到了三月下旬,一场倒春寒来势汹汹。夏柯前一天听老马慷慨激昂朗诵天气预报,没往心里去。第二天凌晨被冻醒,门没关好,气温骤降,一夜起来外面全是霜。再套上衣服到走廊看,宿舍楼前面树上的麻雀都冻傻了。

夏柯同志不负众望地感冒,他们那剧还得继续排。五四文化季以前,四月有校际演讲比赛,礼堂要给比赛用。一群人就在台阶顶上的空地练。

今天排这场是帝国内讧的重头戏,小王子(周旻旻)为救一个侍女,愿意娶她,大王子(商汤)反对,认为卑贱的侍女会玷污王室血统。这对兄弟新仇旧恨,就嗖嗖一人抽柄剑玩起击剑,最终血溅王座阶下,同归于尽了。

夏柯前一晚熬夜,帮导师的研究生赶活,这会儿吃了感冒药,坐在椅子里歪着打瞌睡。

周旻旻小同学在他面前斗志昂扬口齿清楚地说完一长串台词,最后一句是,“父皇,您能把她嫁给我吗?”

夏柯处在一种节能状态里,脑子昏沉沉的,表情类似屏保,就等着那声清脆的“父皇”激活系统,然后慈祥地以一个垂暮老人的口吻回两个字:“可以”。

但是周旻旻小同学一不小心说错了,话变成“父皇,您能嫁给我吗?”

夏柯眼都睁不开,鼻音浓重地来了句:“好啊。”

商汤猛一下抬头,眼神冻得比霜还冷。

周旻旻故意扬脸迎上他,吐舌头:“不好意思,说错了。”

这两个人从这一秒起顶上了。

围观群众都很懵,旻旻一直是个小甜心,商会长人虽然高岭之花点儿,但平时心也挺细还会照顾人。他们两个人之间也向来关系不错没有过矛盾。

夏柯困得要死,浑身骨头痛,一个头涨得有两个大,那两个人还嘚吧嘚吧一人一句夹枪带棒指桑骂槐。

夏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撑起一米八几不差肌肉的一百几十斤身板,一手一个拉住:“有完没完!”

“和你无关!”

“学长你别管!”

周旻旻和商汤同时一推。

夏柯没站稳,被推得脚底一滑,竟从结冰的台阶上摔了下去!

砰砰砰砰。

头下脚上倒栽葱滚到楼梯底。

全场观众目瞪口呆,商汤和周旻旻也一脸震惊,都没有人记得去扶他。

夏柯捂着头,面目扭曲地爬了两次才摇摇晃晃站起来,热血刺啦一下从他手掌下流出来,流进眼睛里。现在的状态就像从地狱爬上来的,满脸是血,神态狰狞:“你们两个小王八蛋啊!!!”

夏柯同志这一摔事后解释可以有很多原因,比如他感冒病毒缠身,脚步虚浮;比如他太过发扬节俭美德,鞋底防滑层早就被磨平了;比如他预估错误,露天楼梯上那一层不是可以踩碎的霜而是坚硬光滑的冰。

说到底他是个天赋异禀倒霉蛋。

惨剧发生得太快,商汤和周旻旻还愣在原地。徐栋梁察言观色偷偷发过一条短信,飞快冲上去扶住夏学长。

薛朝阳怒道:“愣什么愣,叫救护车!”

夏柯按着伤口看向徐栋梁:“不用叫。”

他脸上几道血迹,渗得徐栋梁一个激灵,坦白从宽:“我……通知了安副院长。安副院长说他受夏学长母亲所托照顾您。”赔上一个歉疚的笑容。

他们这正兵荒马乱,安老已然驾到。

他老人家匆忙赶来,一句废话不说:“上车。”

夏柯刚挣扎起来要破口大骂,一见到他舅舅就怂了。就像一群小学生玩过头,大人一来,鸦雀无声,全都不敢动。他不记得具体怎么摔的,但一看商汤和周旻旻就猜到八成,为那两个小王八蛋勉强找补:“其实我没事……”

安冶脸沉得可怕:“给我闭嘴。”

夏柯咽口口水,他舅舅真动了肝火。屁都不敢放,老老实实被架上车。

架他上车是那两个始作俑者——大概这两个小王八蛋的心情类似开车撞人了,一定要负全责认罪加把倒霉蛋送去医院。

商汤坐他左边,周旻旻坐他右边。

安老屈尊开车。

他舅舅那低气压让三个年轻人半点声响都不敢弄出。商汤一言不发看向窗外。周旻旻担心学长的伤担心得都要哭了,夏柯呲牙咧嘴对他笑,但是脸上血干了没擦,头又有点晕,笑得滑稽又难看。小周同学眼圈眼看着泛红。

夏柯冲他摇头。

趁安老看不到,他沾血的手抓住商汤的手,商汤像碰到蛇往外扯,被铁钳一样用力的手指按住。

黏糊糊的手指在他手腕上一下一下敲,他终于转头看夏柯,血刺呼啦的一张脸上眼睛有些涣散,却对他安慰地笑。商汤把他敲的码解出来,他们有一年办联欢会,用灯光打摩斯密码,所以两个人都背过字母对照表。夏柯敲给他的那两个单词翻译过来是:我,很,好。

又两个单词:别,怕。

第25章

进医院安冶打个电话,一位医生下来陪行,一路绿灯。

夏柯脑子里的东西断断续续,只记得简单弄下手续,被送去清创,剃头,再清洗,缝针。医生是个非常和蔼的中年男人,头顶略秃,剃头前还夸他:“小伙子很帅气嘛!这样,我就让人给你发际线这剃掉一块,很快就长出来了。”

夏柯一想,这剃一块留一块,出来是英伦地中海还是满清贵族还是阴阳头啊?他努力把思路拢直:“劳驾,剃光。”

出来就是一个癌症患者造型。

医生扳过他的光头乐了:“脑袋的形状长得不错嘛年轻人!”

夏柯谦虚一笑:“过奖过奖。”

这会儿笑一下都头痛。

医生给他缝合,手上不停嘴里也不停:“小伙子还没女朋友吧,我看跟你来的都是男孩子。”

缝这种针不打麻药,夏柯嘴上还谈笑风生:“您怎么看出我没女朋友啊?因为她没来?要是我有女朋友,也不能让她来啊,这些血吓着她怎么办。”

医生有点惊讶,又很欣慰:“年纪轻轻挺会疼人的嘛。”

夏柯就看向窗外商汤的身影,心说疼有用?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

他叹口气,又呲牙咧嘴地痛,医生宽慰他:“不慌不慌,最细的线了,都在发际线上,养好一定不让你女朋友嫌弃。”又笑呵呵说:“哎呀小伙子不要愁嘛,想一想美丽的人事物,你喜欢的女孩子,结个婚,生个孩子,中个彩票,生活多美好。”

夏柯心说您也知道这年头工作无望,要中个彩票才能体验一把生活美好了。他装得特别忠厚,特别委屈,像是我国上个世纪经典电影《三毛流浪记》的主角:“您看见送我来那人没?我舅舅,我亲舅舅。心特别黑,手特别狠,您能不能行行好,帮我告诉他我根本没事,放我回去?”

半分钟后,安老敲门:“他怎么样。”

医生笑呵呵打了个招呼:“安律师,这是你外甥呀?不错,活蹦乱跳,生命力顽强,一般人逮不住。刚才一直跟我套磁,说你坏话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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