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灿的父母也飞回去了,俞灿也想打电话。
还有227A的张盛楠,来自西安,也是一样的情况。
所以这两个小姑娘就有点不乐意。
可大家新同学,她们也脸嫩,结果没好意思去催汪琴,而是一起在俞灿这儿吃话梅、聊天。
简丹同样需要用电话机——她是之前就与唐劲说好了的,二零零四年八月十八号北京时间晚上九点四十整,通知他新号码。
军事标准!
当时唐劲还很“大度”地表示:可以提前、不准迟到。
简丹对此暗暗嗤之以鼻——想当年,他们的驾驶操作,是用纳秒来计的!一纳秒等于千分之一秒。
不过……
哎,如今她养老呢!
和俞灿、张胜楠不同,简丹并不等待,她直接出击:宿舍走廊里没有公用的,但停车层有。
简丹打开新买的防蚊水,给自己刷刷一抹,下了楼,找了一个空的电话机,摘了话筒,忽然莞尔——这还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呢!
头一次打过去。
唐劲报给简丹的,当然是离自己宿舍最近的那个电话机的号码。
不过,简丹出于习惯,当时把另外三个也问清楚了。
结果这会儿。简丹瞅着手里半个巴掌大的通讯录,糊涂了……
她忘了哪个离唐劲最近了!
要知道唐劲他们宿舍那儿的四个电话机是连号的,所以简丹不是一个一个抄的:她写了前面七位,在第八位上注了半个大括号,括号后是竖着排列的“2、3、4、5”。
简丹眨巴了下眼,又眨巴了下眼:她真想不起来了!
简丹当即放弃,随便选了一个尾号“3”来拨。
……
老营。
蓝黑的夜幕笼罩群山,二层的宿舍楼灯火通明。
唐劲倚着墙,两手插在裤兜里,乐滋滋守在电话机旁。他刚处理完个人卫生,洗澡洗训作服刷帽子刷鞋子。此刻一身迷彩裤迷彩体恤,头发上还带着湿气。
鱼片出了一一一二宿舍,走了过来,也是唐劲这身打扮——他们是军人。军人!当然只能着军装。便服那是压在柜子底里,供回家休假时乘车换换的。
而后鱼片一抬头,看见了唐劲这模样,大乐,故意多瞅了一眼唐劲,转头望望走廊东边的那个电话空着,直接就过去了。
唐劲目送了鱼片半秒钟,继续等,悠哉悠哉等——哎,今晚的蝈蝈为啥子叫得特别好听那?
几乎与鱼片前后脚,一一二零宿舍也出来了一个:四级士官,谭继祖,也是打电话。
谭继祖左右一看,自然朝唐劲这边走了过来;可走着走着,他注意到了电话机旁边的唐劲,脚下越来越慢了。
“等电话?”
唐劲大眼睛瞅着谭继祖,点了一下头。
谭继祖站在那儿无语了片刻,摇摇头,盯着唐劲“嘿嘿嘿”了一串儿,径直走了过去,拐进楼梯、奔楼上去了。
唐劲两个酒窝登时齐齐一冒——还是很有效的嘛!
……
他们宿舍楼一共四个电话。按人均算,实在不多,时不时要排个队——前头就一个人的队。
好在大老爷们儿,谁也不爱唧唧歪歪,给家里例行打电话、报平安,都是几分钟就结束的;瞧着有人等着用,那就更快了。
而且大家都是自家兄弟,谁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没说的,优先——请!
毫无疑问,谈恋爱的也有一定优先权。
只不过,这种优先权,享受起来,常常是要付出代价的:被掳一下头、被拍一记肩、被笑上两声。
尤其那些光棍儿。那是又羡又妒啊。
简丹拨完电话,系统提示“正在通话中”;简丹只好换了尾号“4”拨,又是“通话中”;简丹再换成“5”,还是“通话中”!
简丹暗叫“黑手”,指尖送到鼻子底下嗅了嗅——不臭呀!
简丹就拨了第四个,尾号“2”。
这回终于通了。
……
蝈蝈儿还在叫,前后左右、此起彼伏的竞唱。
唐劲等得有点不耐了,裤子口袋里掏出手表——他特地带的——瞧了瞧:唉,三十九分了!
都数秒倒计时了!
唐劲悻悻然将手表揣了回去,心里头嘀嘀咕咕:简丹八成又要迟到了。这回是为什么?又碰上熟人了?
可他现在不休假、他现在十点熄灯哎!
就在唐劲开始哀怨的时候,一串清脆的“叮铃铃”蓦地响起,敲散了他满肚子的不乐意。
唐劲倏然转身摘下话筒:“喂?”
那边传来简丹柔和的嗓音,彬彬有礼,亲切却不亲热:“您好,同志。请帮我找一下唐劲。”
53、口令
“丹丹!”唐劲张嘴就想抗议。抗议简丹居然没听出来他的声音!可下一瞬,唐劲意识到简丹不是忘了、是又在玩他……登时乐了:“是我啦。”
“真的吗?”
“当然了!”
简丹莞尔:“不行,空口无凭,我们对口令。”
唐劲大乐:“说吧说吧,尽管放马过来!咱统统都接着!”
“唐劲什么时候出生?”
“公元一九七七年一月十二号!
“哟,居然答对了。”
“那是!”
“唐劲的小名叫什么?”
“……糖糖。”
“牛奶糖的糖?”
“哼哼!是啦。”
“哇,这你都知道!”
“我当然知道……说,还有啥?”
“最后一个问题——唐劲最喜欢的人是谁?”
唐劲害臊了,还乐了,乐得没了形状:“丹丹~”
原来你就是想榨这一句啊!
直说就好了嘛!
……
电话机在一一零五与一一零六两个宿舍之间。
唐劲聊得正开心的时候,这两间宿舍里四个人,三个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其中一个是结了婚的,农村兵,二十三岁就在老家有了媳妇儿,所以还好些,还能摸到门边、支棱起耳朵听,听得暗笑不已。
另两个光棍,这就难捱了,心里头那个酸溜溜哟!
偏偏唐劲虽然没职务,却负责队里的格斗指导,所以他们还真不敢去打扰唐劲——因为会被下黑手!
兄弟们之间黑来黑去。都不是什么大事儿。像唐劲,也就是锁胳膊时锁得紧一点、摔人时摔得重一点,诸如之类。但那怎么也不好受啊!
而第四个则直接跳上床,抖开被子,连人带头往里一埋,来了个眼不见为净、耳不闻为清——他去年秋天回去探亲时,也谈了个对象;可没到开春,人家姑娘嫌他一穷二白又顾不着家,给掰了!
爹娘打听的消息,那姑娘是在过年那会儿,跟同村的一个男人好上了。那男人在工地上干活儿,一年攒了两万多的钱,回家又借了几千,起了个漂漂亮亮的二层小楼。两人正月里摆的酒,开年等那姑娘满了二十周岁,领了证,而后小夫妻双双跑去广东打工去了。
……
不管是甜滋滋的、酸溜溜的,还是苦兮兮的,十点一到、军号响起,两三秒之间,宿舍楼所有的房间统统关灯,同归于一片漆黑。
刚才还有人声笑语的一幢楼,眨眼间已经鸦雀无声。
夜渐渐深去。
而后就是黎明、就是日出。
就是新的一天。
就是又一轮繁重的训练。
八月十九号,早上九点,西操。教学区范围内,西边的四百米田径场。
军训开幕式。
学生列队,领导讲话。
与其它大多数院系一样。物理系女生太少,难以单独成排,于是又一次施行“优先政策”——女生在前,后面接男生。
简丹在女生中最高,自然排在第七。
简丹对此很满意。因为这是个“进可攻、退可守”的战略点……不不不,这只是个看热闹瞧得见、做小动作也有所隐蔽的队列位置!
简丹不满意的是,台上讲话的领导大腹便便,身材一点也不好;由此可以推知,其生活方式肯定也不怎么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