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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造地设(199)+番外

只是祁栋被抓差,也是无可奈何——祁家到祁栋他们这一辈,大多数练是练了,却练得马虎。如今机会大好,好几个想要仔细雕琢雕琢,不管出去还是在这边给人授业,都是不错的出路。

这是好事习武之人最最梦寐以求的一桩事,莫过于将自家功夫“发扬光大”

那是对自身价值的肯定。现在日子好过,老百姓温饱小康大多都有,可不是正该追求自我价值了嘛当然,人各有志,不排除有例外的。可祁栋他爸就不例外——一点也不例外祁栋他爸是他那一辈的诸多亲兄弟、堂兄弟里头,功夫最好的。所以祁家凡是想在此上更进一步的,几乎都托到了祁栋他爸这儿。

于是祁栋他老爹忙坏了。

但祁栋他爸身手再好,毕竟年纪大了;祁栋既然在小一辈里独占鳌头、功夫漂亮,尤其是已经考过了体术六级“吨拳”大关,那总得帮着些,顺便也当当榜样,起个带头作用。

要祁栋一直帮到底,当然不可能;但一开始最忙乱的这半年六个月,祁栋怎么好意思躲懒……

于是祁栋就这么被“抓了差”

他们父子俩加上祁栋小伯三个,得把一大帮半生不熟的都“炖熟”了;甚至有几个学错了学歪了的,还得大费力气把他们扭过来。

这活儿当然不是白干的,有钱拿。只不过亲朋好友嘛,少不了打个八折六折。

相比之下,唐劲在此上就轻松多了。他家也就唐启松需要去帮点忙,轮到唐劲头上,管好他自个儿、有空儿琢磨琢磨怎么精益求精就行了——因为他们老家有一尊“老爷子”坐镇。不是别人,正是唐启松那个规矩很大的叔叔。

按以前的算法,这位唐老爷子与唐劲隔得不算远,还没出“五服”——唐启松的爷爷是老人家的父亲。

但以现在的情况,早就各过各的了。不遇上红白喜事,难得一聚,过年都未必串门贺喜。

唐老爷子规矩是很大,大得叫他的儿子孙子们头疼;可他人也老当益壮,心明眼亮——徒子徒孙一日日的课业,尤其早上的早课,都是他亲自盯着。

所以与祁家不同,唐家子孙,要么不练,要么练得踏踏实实。

练得踏踏实实,不论资质如何,至少基础打得扎实;在此之上,也有好几个功夫不错的。

至于那些个徒弟,是跟着唐家人一起练的村里人。因为乡下地方,农村孩子,习武是一门不错的技艺。学得好一点,若是文化课也过得去,考个体校军校警校什么的,乃是颇为不错的一条谋生之路;哪怕文化课过不去,给人打工或者出去做点小生意,身强力壮,总是占了便宜的;再不济,只算算那一辈子省下来的医药费,也很是值得了。

关键在于,习武要吃饱、吃好,还得吃得起肉来摄取蛋白质、满足肌肉生长所需——这放在几十年前,就远不是一般人家能供得起的然而现在这年头,家境不论好坏、儿女不论多少,通常而言,吃饱吃好那是没问题的。

当然,中华之大,情况不一,不能一概而论——但至少保定唐他们那几个村子里已经没问题了。

而唐老爷子规矩虽大,在这上面却是十二分地开明。全村的人,连带附近几个村子的人,每天大清早都可以去他家稻场上跟着学——学最基础的。稻场上只有最基础的。免费,爱来就来,要走就走。

而后唐老爷子瞧着那人品好的,学得扎实的,会同意再多教几手。到此为止,称为“学生”。

学生一般会给唐老爷子送些年节礼品。礼品不在于厚薄,而在于敬意。家里不容易的,弄一点儿意思意思也就行了。毕竟都是一个村子里土生土长的,谁家的情况不知道,要是“打肿脸儿充胖子”,唐老爷子会给送回人家里去,所以也没人那么做——唐老爷子不稀罕唐家祖上来历已经说不清楚了,解放前乃是地主;解放时从至交好友那儿得了消息,赶着把镇上的商铺给卖了,地也卖了大半。所以,等到了土改“丈田量亩”的时候,唐家的成份不是“工商地主”,而是“富农”与“中农”……几个堂兄弟并不全一样。

之后唐家就务农为生。不过改革开放那会儿,有出来做生意的,起手时带了点本钱……这本钱怎么来的,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而如今唐老爷子年纪一大把了,每个月拿着农保呢,下面儿子孙子又大把。况且老人家闲不住,练功之外还在自家院子里种了些菜、养了一窝鸡,所以唐老爷子怎么也轮不到要靠学生徒弟来养活。

这“徒弟”又与“学生”不同。要是学生之中,有人还想更进一步,那就得正式拜师了,这些才是“徒弟”;这些徒弟未必拜在唐老爷子座下,大多是拜在唐劲堂伯堂叔那儿的。而拜师之后,徒弟们练的东西就要进院子里去了,轻易不许外人旁观——一者是门户有别,二者是避免功夫流入心术不正的人手里,避免助纣为虐。

……

唐老爷子老当益壮,当然是好事,只是唐劲有时候宁可跟祁栋换一换,或者去给他老爹打打下手也好。

因为有事儿干的时候不觉得,闲下来才发现,有些人有些事,实在不大容易搁开、放下。

唐劲没钻牛角尖,也没跟自己过不去,可他时不时会无意识地想起来。

那些短暂的绚烂的甜蜜,在拥有的时候并不曾挤满他每一天每一夜,然而一旦失去,它们却突然变得刻骨铭心、无孔不入、萦绕不去。

哪怕他相亲、他与不同的姑娘试着相处、他跟女朋友上床。

人果然爱犯贱

唐劲不后悔。

真不后悔。

后悔有什么用?

人死万事空、后悔没有用

但说句老实话……他并不是从不曾后悔过。

祁栋收好了家么,眼看另外几个小子那边也拾掇得差不多了,回屋掏了外套兜儿,拿手机给唐劲打电话,商量午饭——近段时间,他们两个老在一块儿吃午饭。有时候去唐劲家蹭刘澄红的手艺,有时候唐劲来他这边混大锅饭,也有时候哥儿俩出去吃小馆子。

不是因为他得瞅着唐劲才能下饭,是因为他乃唐劲的哥儿们。

168、一年(下)

哥儿们是虾米东西?

这个答案呐,因时而异

你需要人陪了,哥儿们就是那狗皮膏药——打不走、骂不掉你需要独自舔伤口了,哥儿们就是那车牌隐形液——保证照不见、拍不到祁栋毫无疑问是个“地道货色”:唐劲去年年底到今年开年,几乎没跟祁栋联络,祁栋也没多问,有聚会了叫唐劲一声;出了农历二月里、从开春那会儿起,唐劲渐渐找祁栋喝了几回酒,虽然是最最无聊的闷酒,祁栋却每每一呼就到。

所以眼下这个时节,祁栋实在乃大忙人一个成天跟陀螺似的他早课晚课在那儿摆着,日日不辍,一天不能少,如今自己做了不够、还要带一帮子人——这可比带体育课累得多了再加上中午归哥儿们、晚上归女朋友……

噢,对了,他快要出远门了,女朋友一起去,爹妈却不是,所以他还少不了在两老跟前端端盘子洗洗碗、倒倒垃圾捶捶背。

——多尽点儿孝

那啥,说真的,祁栋乃独生子女,又是个爷儿们,又生在门风传统的武术家庭,从小一向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到这年纪依旧不大会干家务活儿——倒垃圾他还倒得干净,洗碗却是一不留神就要他老妈返工……

可反正他祁栋不是赚大钱的料,他爹娘也不是靠他养,所以就卖卖狗腿好啦……

大忙人祁栋打了电话,一听那边刘澄红去唐劲外婆家了,当即一力坚持与唐劲出去吃小馆子——他偷偷懒,唐劲散散心;末了挂了电话,祁栋踱出屋来,四下扫了一眼,指了两处没收拾利索的吆喝着让“小的们”返工,自己脚下一寸不动、舒舒服服伸了个大懒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