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磊早忘记了,一摇头。简丹在搁罐头的超市袋子里找了找,找出两幅崭新的牌:“锦绣千里——那鸡爪子不是天天在地里刨着找虫子吃嘛!走啊走,刨啊刨,走到哪里刨到哪里。而且啊,老习俗里,女孩子嫁人,都是离家出远门,这是祝她们嫁得好吃得饱,吃完还有多呐。”
沙发上两个一听,还真说得通。关键是,唐劲觉得简丹那句“锦绣千里”对得好对得妙,对得呱呱叫!柳磊嘛,眼看着唐劲那小样儿,当然不会拆这鸳鸯台。
简丹拆了牌问他们:“怎么玩?斗地主、比大小,还是算二十四点?”桥牌不用问了。
唐劲不解:“不去写作业?”
简丹已经开始洗牌:“玩了就玩个痛快!”
……
他们三个一开始是斗地主。
简丹洗完牌请柳磊起了一下牌,结果简丹自己成了“地主”。头两副牌简丹手气好,赢得轻松。然后农民伯伯柳磊同学成功逃脱,还抢占了风水,一口气在“地主”上坐了五手。这第五手的时候,唐劲不乐意了——他都连着当了六轮看客了!
于是唐劲瞄瞄柳磊正凝神盘算他那手牌,往后一靠,瞄简丹的牌。
简丹察觉了,当作不知道。唐劲自己却没藏好,他一个手整牌出牌慢,那酒窝多冒了两下,叫柳磊瞧了正着,哪还能不知道啊!正好他这手牌也不咋样,所以嘛……
居然耍赖!不成不成!拉倒拉倒!换花样儿!
比大小太幼儿园了,三人改算二十四点。
这一算就轮到柳磊觉得不好玩了——简丹一个人,顶他们两个人!他们用的是“吃牌”,三个人轮流出二张或一张,凑一起四张,最先算出来的人吃走四张牌。
简丹手里的牌越来越厚,当然赢得开心;唐劲自己算不快,可他与有荣焉!
结果一轮结束,柳磊强烈要求二比一。唐劲睨柳磊,连连叹气,“丢脸,太丢脸”了。简丹无所谓,她正开始觉得无趣,因为为对手太弱了,当即同意。
第二轮简丹更快了,好久没玩这个了,预热完毕了嘛;唐劲出工不出力,使劲儿拖柳磊后腿;柳磊又骂了唐劲几回“见色忘友”、“妻管严”之类,好不容易捱到结束,立马郑重申明——他再也不跟简丹玩这个了!
又建议简丹找贺明试试……
他们歇了牌的时候,乃下午两点二十多。外面开始放晴,太阳撑开了云层。
晚饭有那兔子,饺子还有一半左右,两样熟食也还剩些,罐头尚有没开的,再加唐劲信誓旦旦一定要再炒一盘圆白菜让人看看,所以简丹下午不须准备什么,只是让唐劲将鱼头划过了油,把鲢鱼汤炖上了。
然后简丹就空了。这空下来一瞧外面,哟,难得开太阳啊!简丹马上便建议两个伤员晒晒太阳去——有助于钙质吸收,对骨骼长合有好处。
柳磊一听觉得不错,续了一点儿酒,衔着杯口就去了。
简丹忙帮柳磊拿了杯子,又端了椅子凳子过去,在阳台上放好;安顿完了,简丹来催唐劲。
唐劲觉着沙发里舒服,懒得动:“我这点皮肉伤,晒什么太阳。”
不晒也就不晒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儿。可是……
——“皮肉伤”?!
简丹当即送了唐劲轻轻一声儿笑:“你那病例袋子里是什么?一张一张的,上面统统都手骨!”X光片!当我真不知道那!
唐劲左手上皮肉还真没什么大伤,主要是几根掌骨,骨折与骨裂——运气已经是极好的了,给机枪子弹崩的!他们隐蔽得好好儿的,一梭子过来,岩石、反弹,弹头速度早已小了,又有特种战术手套挡了一下,才没穿个大洞。
所以唐劲闭嘴了、变乖了,自个儿拎起把椅子老老实实晒太阳去了,还特地把绷带手搁到太阳底下,瞧瞧简丹让她看。
简丹莞尔,搁下一罐海苔花生米,将唐劲的酒杯递给他。
唐劲立马胆子肥回来了:“我要那个……”他是吃了两包了,可他没记名字!“一包一包的那个,跟牛肉在一个袋子里的。”
“鸭肫肝是吧?”简丹去拿了。唐劲一看简丹应声而去,就已经心满意足了。旁边柳磊往嘴里扔了颗花生米,又丢给唐劲一声“妻管严”!
……
阳光正好,碧蓝一洗。
晒太阳,喝小酒,花生米鸭肫肝,还有美人相伴。
真是神仙不换!一辈子也不够!
当然这是唐劲。
柳磊可还没呢。而且,因为晒了这一下午的太阳,他第二天又回成都的军区总医院去了!
92、柳磊(上)
这事儿要从头说起。
狭江县有两个医院:一个是本地医院,一个是这院儿里的,就是以前叫“卫生所”的那个。
当然,这两个医院合在一起,无论规模水准,均比不过成都的军区总医院;但是,别的科目暂且不说,至少骨科上,却有个老大夫,能把总医院的比下去。
这老医生姓郑,是跌打大夫,接骨一把好手。成都那边不是没来挖过角,还不止一家医院,可人家都六十往上了,本县下辖的前王村里土生土长,年岁这么大,住惯了自家带院子的平房……呃,前些年翻了一下,农村盖房子便宜,如今是幢漂漂亮亮的二层小洋楼……爬惯了村后头那几座山,一向在自己家里开诊坐堂,如今每周两天出来坐个特诊,已经是老人家造福于民思想好——人家郑大夫不贪那俩钱,压根不想去城里住鸽子笼、逛公园!
所以就没成。挖角挖到后来,挖走了一个徒弟,又送来了几个徒弟。
也所以,别的伤员不好办,柳磊既然是骨伤,却是可以回来养的。
不过可以归可以,柳磊起先没打算回来。呆总医院不好么?反正他们是公伤,又不要自己出钱,地方还大一点呢。
而且,最重要的是,正如唐劲所说,军区总医院的骨科,的确新来了漂亮的小护士——只不过,唐劲才呆了一夜,情报没摸清楚,说的人数对不上:新来的护士不止两个,漂亮的却只有一个。
……
柳磊十二号那天就瞄上人家了。可惜当天拍片接骨打石膏,等折腾完,已经太晚了,柳磊暂且按兵不动;十三号,柳磊打听清楚了那小护士的姓名年龄,袁媛,芳龄二十三;十四号,柳磊仗着自己行动利索,比骨科大多数病号利索,跟人袁护士“偶遇”了好些次,他自己也记不清到底多少了,反正二位数,连带查房那些回,这就混了个脸熟,很脸熟,脸熟得从“袁护士”到了“小媛”!
柳磊还深感这姑娘的名字起得好——小袁、小媛!谁能说他喊得太亲密了,嗯?!
到了十五号,柳磊瞅准敌方空隙,发射了信号弹!
呃,不不不……
柳磊找了个没有旁人的空儿,跟袁媛单独表达了追求的意向——只要不是被明确拒绝,接下去就要开始行动了!
彼时柳磊满怀雄心壮志,做好了各种准备——女孩子嘛,害羞那是常事;不温不火也不奇怪;小吃一惊亦没什么;若是断然拒绝理由明确,那就只能撤了。
可即使这最后一种,也不浪费——他努力了,他尝试了,总比白白错过了机会、日后懊恼遗憾的好。
再说了,他打听过了,袁媛不是单身嘛!人没男朋友!
结果那回“信号弹”一发,柳磊却遇到了第五种情况。
……
早上十点多,走廊的尽头的窗口,明亮,充满希望……
但袁缘说的话却令天地失色、令希望破灭:“我离过婚的。”
柳磊五雷轰顶,一时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袁媛见他这样,歉然微笑:“你别耽误了。”转身走了,接着忙去了。
白裾飘飘,辫子乌乌,头也不回。
所以柳磊才逃了回来——他失恋了!回老营里自个儿舔舐伤口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