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我和方忆杭的事,我毫不遮掩地回答她的问题。不顾忌我的幸福快乐是否会刺伤她。我在最难堪凄惨的状况下想要的也是锋利的事实,而不是没用的所谓善意安慰和隐瞒。
她收到了方忆杭初到苏州时寄出的明信片,她说:“你们果然在一起了。我很好,过一段时间我打算出去散散心。”
我:“你回来见过力诚没有。”
她蓦地惊诧,又无奈。她说:“表哥,力诚要结婚了。”
我说他那个婚完全可以不结。
她忽然笑起来,问我如果她想要方忆杭陪她去呢。
我说:“这由你和他决定。”
她说:“算了。表哥你也别提力诚了。没人天生该在原地等我。我爱的人不爱我,所以我想将就,做个乖女儿。谁知道原来这种事没得将就的,勉强自己只会把自己搞得一塌糊涂。”
她那天最后问我,如果她结婚前告诉我她不想嫁,我会不会像别人一样忽视,认为她只是对一段好姻缘婚前恐惧大惊小怪。
我说不会。
哪怕我知道她不是放弃了感情,不是为让自己死心,就不会把方忆杭塞给我。
她说:“从小到大我总是喜欢上和你一样的东西,你总是比我幸运。”
我说我是个幸运的混蛋。
她笑:“也没那么混蛋。表哥,好好珍惜。”
在这刹那我感觉到生活的奇妙。我以为她的婚姻长长久久,李成成后院起火,结果刚好相反。
我开车出来回到市区,在湍流不息的马路上,看来来往往,电影里用影子表现的过客。一帧一帧,我点烟。上一刻我觉得我经历了不少人生的反转,经历算丰富了;下一秒又觉新奇,我才三十岁,年青得吓人,一段经历的告一段落是下一段经历的开始,不知有多少一百八十度转折的道路躺在未来几十年里等我。我像已拥有宝藏,又像站在人生更大的宝藏之前。
我突然,非常想见到方忆杭。
我说不出想见他的原因,但我就是没来由地很想他。
我想跟他做很多事,也可以不做任何事。只要不论睁着眼闭着眼都知道他在我身边。
我想和他消磨世界上所有的时间,也愿意永恒就停滞在这一秒。
我在太多地方怯懦过。——但我想,这就是爱了。
会发生在圣人身上,会发生在混蛋身上。
我停车叫方忆杭下楼,陪我散步。
他一边往脖子上绕围巾一边下车库,手里拎个三明治纸袋。纸袋滚烫,我嗅到烤红薯的甜香,他说刚才在试烤箱烤红薯,四百华氏度一小时。我掰开红薯,是红心的,烤得很甜。我们在高大的树木小径间漫步,走向这片林木深处,脚下越来越软,落地的黄叶铺了三四层。我咬着烤红薯,他问我:“你不剥皮吗?”
我说:“你洗过了我为什么要剥皮?”
停步时我觉得我和他是两个傻X。
我把纸袋递给他,扯着他的围巾拉近亲吻。他的嘴唇略微干燥,我说回去喝水,又无意义地带他走回车库进电梯上楼。
进门后他凑上来舔我的嘴唇,说:“收账。”
我:“你想怎么收?”
他想了想,把我拉进浴室,打开热水。我说你也不怎么纯洁嘛,具体有什么性幻想?他说你以后都会知道的。对着我脱衣服,我看他一件件取下,在我面前展露漂亮的身体,他脱完问我:“你究竟要不要配合。”
我说我不配合你能怎样?
我脱了衣服像昨晚那样走到水下,他靠近吻我,我按捺着享受他的吻,很快也兴奋起来。
后来的事大同小异,我扶着墙,等他把手抽走,他的手抽出我身体,按在我贴着墙的手上,他喃喃地说:“你被淋湿的样子很性感。”
热水沿着股沟流过,刚才被他纤长的手指带入,热水混着润滑,我后面湿了。他在我耳边讲他的性幻想,对我的性幻想,同时对准我的屁股往里捅。感觉上他的阴茎比我知道的粗一倍,我以为我会软掉,但是没有。热水里我全身发烫,他推进的过程漫长得出乎想象。我那一瞬间想知道我的身体和跟我上过床的其他人的身体有什么不同。我终于拼凑起思维,说:“我爱你。”他刚插入我的身体,几乎是同时就射了。
他靠着我喘息,我站直,他变软的阴茎和保险套一起滑出我体外。
这个状况简直棘手。回房间的路上我们都没说话,他抱着被子,耳朵烧红,最后整个人面朝下捂在枕头里。我尝试安慰他,说过来,他没动。我过去掀他的被子,俯下身去吻他的背。我说:“我给过你机会了,你不行就我来。”
他说:“我哪有不行。是你偏在那个时候说,说你爱我。”
我说等你硬起来再试。
他移开枕头看我,过了半小时,又开始做。他插入的时候用力地吻我,咬我的嘴唇。做完他压在我身上,我叫他让开,他死压着我,说:“除非你答应我忘掉之前……”
我:“不能,印象太深刻。”
他深吸气,说:“韩扬,你等着。”
我被他压在身上,回想他当时的表现,变本加厉地笑得止不住。
他等我笑完,低头沿着我喉结吻到下巴边缘,眼里全是我,问:“感觉怎么样?”
我说:“还好。不,是很好。”忍不住温柔地对待他,刮刮他的脸颊。
他抓住我的手问:“你更喜欢粗暴的方式,对不对?你想对我做的?”
我说确实。
我喜欢打架,喜欢暴力,喜欢在做爱时发泄暴力。我喜欢占据绝对的主导,床上的伴侣得到疼痛还是快乐,全凭我决定。但方忆杭不一样。
他听到我的答案,有那么一阵子,我以为他会无条件向我投降,像拿来当盆栽的树,把自己弯曲成什么样来满足我。
他问我的性幻想是怎样。我说从撕咬到窒息,拳交,交换性伴侣……等等,你不能接受的。
他仍心平气和地问我:“是你做在我身上,还是我也可以这么对你?”
我说:“我能接受情趣性的折磨,鞭打,限制高潮,这些。我不觉得很有趣,但是偶尔尝试,没问题。前提是,你想对我做?”
他动嘴唇,我认出他说的是:“不想。”
他最大的性幻想,他在我耳边说过,也就是在我看不到和无法发声的情况下触摸我,和我做爱。我有过太多经验,我二十岁的时候,出于好奇,联系人找过按夜收费的高级妓女。她足够谨慎,足够有技巧,我和她做除了上床外的各种事。其中一些我不喜欢,但我不后悔尝试。
我问:“你在想什么?”
他靠在我怀里,说:“我也不知道。”
我揉乱他的头发,第一次有点无奈。我抱着个傻瓜。我说:“你跟我说过,别给你我没有的东西。现在这句话还给你,别试着给我你不想要的。”
我和他在床上会做很多事,但是我们之间的关系和我们在床上怎么做的无关。我没直白地告诉方忆杭,很多人的身体给过我快感满足过我的欲望,但现在只有他,能让我感觉,活着,和被爱。他不必为我做任何他不想做的事,他不愿和我用某种方式做爱我不会因此就去找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