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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妃(100)+番外

青衣女子随后阖上门。

女孩儿脱下鞋子,咕咚咕咚地跑进屏风后,屏风后,青灯下展开着一卷近三尺长的锦卷,锦卷上密密麻麻的都是齐字。

“论方生之天下分合篇……”女孩儿抬头看看青衣女子,“这是要给正儿看得吗?”

青衣女子笑笑,意思是女孩儿答对了。

“这么多?而且都是齐字,正儿才八岁,还没开始练习齐字,怎么看得懂?”

青衣女子转身来到衣柜前,打开柜门,一件一件收拾起了衣物,“皇室子弟自八岁起就要研习各国文字,金体齐字,他今年也该学了,这《方生论》字字珠玑,却又浅显易懂,用来识字,既可简练文字,又能学到道理,一举两得。”

女孩儿看着青衣女子收拾包袱,不禁咬唇,爬走两步,跪坐到母亲脚边,“你又要走了吗?不走行吗?”

青衣女子揉揉女孩儿的头发,“你啊,整天往这儿跑,时间长了,会没人怀疑吗?”

“那我以后不常往这儿跑,你是不是就不走了?”

“是啊,等你哪天不老往这儿跑了,我肯定不会走。”

“你是怕父王……怕他还会找你吗?”

青衣女子顿一下,继而苦笑,没有回答女儿这个问题,她真得是没想到他会对她的“死”不死心,她明明都做到了那个份上,他凭什么不相信呢?想至此,不免记起了那个阴暗的送葬日,当墓室机关阖上的刹那,她没想到他会折回来,就是那千钧一发的时刻,墓室的机关阖上了,她看得到他的神色黯然,因为她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她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机关及时地阖上,没让看到那个空空如也的棺椁。

她以为他会慢慢忘记她,人嘛,总是要忘记一些东西,才会活得更好。

也许没人能理解她为什么要花那么多心思让自己变成“死人”,为什么呢?为什么要放弃他呢?

是希望他不要忘记她吧?如果继续相处下去,他们会怎么样呢?会是恩爱的夫妻,会是父慈子孝,会是太平盛世吗?

她知道不会。

也许她会变成第二个赵又欣,第二个韦皇后(尉迟南祖父的发妻,初受专宠,后遭废),做帝王的女人,若想爱,就得死,死在他还来不及抓住你的时候。

而她,做了母亲,已经没有权利轻易死去,至少她还要保护她的儿女,所以,她给了祖父那身青袍,袍子上写了六个字:存世、修道、慧子。

这世上,知道她还在世的亲人,怕是只有父母、祖父跟君儿了。

她知道祖父来过京城,在“她的墓”前念诵了那几句话:知了,知了,你去吧——这是对她的回答。

她这一辈子都回不去东省的那个莫家了,因为她已经真真正正成了尉迟家的女人,必须韦尉迟家的儿女费尽心思。

她这一生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而活着的,似乎就是为了躲他,为了守护他在她身上制造出来的一切后果。

当她发现自己越陷越深,而他却总是阴晴不定时,她不知所措,所以——有了这么个近乎荒唐的想法,而这个想法,也足足花了她近七年的时间,从在狩猎场上病倒时,她便一点点地经营起了自己这个近乎荒唐的设想,起初,她只是认为自己会慢慢失宠,只是想为失宠做些打算,所以她会暗中布那么多局,狩猎后的大病,让她有了一次梨山之行的机会,那一次,她“救”了好几家人,也让那几家人的女儿甘心帮她。女官,四位女官,让她只手网络到了内庭里的大事小情——但那个时候,她真正想做的也只是自保,也许王太妃到现在都还不明白,就算半夏是她的人,她莫蓉也不可能知道的这麽多。可她就是知道了,而且别人还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这些事——这也就是为什么她会在揭发王太妃那晚,烧掉那些信笺的另一个原因,因为她害怕尉迟南知道她在宫里有如此灵通的消息。

再有,就是那位妖艳的,曾被她掴掌的,最终被尉迟南打入冷宫的异族女子,她那三瓶近乎蛊毒的东西,成了她能完成这个荒唐想法的最终良剂,那个可怜的女子,只是因为她帮她传了封家信,就把这么神奇的东西当作了礼物给她,她以为莫蓉会用它报复谁,却没想到最终的用途会是这样,而莫蓉也没想到有一天真得能用上它,她以为自己那些作为心里寄托的荒唐想法,只不过是让心灵自由的一种寄托,直到——

直到他发现了她的秘密——不再生养的秘密,她开始害怕,然后,再次有了身孕,她越发犹豫起来,她想起了韦皇后,那个曾经盛极一时,三千宠爱集于一身的女人,从小小的婕妤,一路披荆斩棘,血流成河,最终坐上了皇后的宝座,皇帝喜爱她,也喜爱她的儿子,甚至想废长立幼,最终也这么做了,可结果呢?结果相伴到老,皇后的头衔没了,儿子也没了,只剩下三尺白绫,自绝而亡。

帝王,就是帝王,他的心与他的人是分割开来的。

所以——她选择了让他记住自己。

王太妃的毒让她有了“死去”的借口,也最终让她将梳妆匣里那半块白绸放到了女儿的身上——那是给教授女儿宫规的女官的消息,这之后,那消息便传至了守灵塔,被贬到守灵塔女官也就有了让她躺进棺椁,再走出棺椁的办法,当尉迟南在石室里最后一次让人启开棺钉时,给了她完美的逃脱机会,当一群女侍、宫人进来收拾时,躲在陪葬品后,穿着侍女装的她,得以跟着一群侍女走出那长长的墓道——恰好与回身的他擦肩而过——

她猜他会打开棺盖看她,几乎是肯定的,因为她了解他,他是那样一个执拗的人,执拗到连自己的眼睛都相信。

而后,她便来到了这间道馆——这间自从女儿出世后,她便一直关注的道馆,在这里,她有一个新名字——青依,这个完全有籍贯、出身,并且存在至今近九年的名字,从儿子出世后,这个从来没存在过的青依便出现在了道馆地契的署名下,道馆里少的可怜的几个佣人都知道她是南省人,是这道馆原主人的孙女。

她就是青依,魏国户籍上早已登名的一个女子,一个曾经根本不存在的人。

尉迟南会忘了她,总有一天会忘记的,她抱着这种心里,一直在他的身边活了六年之久,女儿虽然还是会提起他对她的思念与寻找,但是这两年也是越来越少,所以她住在道馆里的日子也越来越多。

从女儿的口中,她知道他有了新宠,还多了子嗣,但他依旧还是疼爱着君儿跟正儿,这多好,至少她没白死。

她可以远远地看着这一切,看着正儿慢慢长大,看着平奴、汉阳慢慢成熟,看着大哥全身而退。

而她,伴着青灯、明月,过她的悠闲日子,幽然化成精……

尉迟西君倚在母亲的怀里,“母亲,你要去城外多久啊?”母亲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离开道馆,到外面住一段日子,她从没问过她去了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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