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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德哥尔摩情人(50)+番外

作者: 北不静 阅读记录

衣香鬓影推杯换盏的夜晚徐徐到浓时,那老太太大概也觉得在大臻门前卖冻疮膏不大明智,收收摊子便要走,关霄如梦初醒,跳下台阶去买了两盒,又回到门前站着。

人来人往,他头顶鲜亮如葱,不乏认识的人体贴地拍拍他,“三少辛苦,颜小姐好兴致。”他就点点头,心里暗暗盘算如果他是林积,可能就在对面找个房间看马戏,只是不知道林积看多久的马戏才能消气。

李焕宁都快要等得睡着了,但大臻的规矩严,他断然不肯真的睡着,只好从窗口里爬出来招呼关霄,“三少,您还回府吗?回哪边?”

关霄在一地流离明光中瞪了他半天,最后头顶冒火地把他拽出来,自己钻进车里一脚油门窜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Q:明天还日狗比三少吗

A:日,亲自日

☆、破晓歌

迁乡、镇州、苏南全都下了雨,别处的冬天应该是结束了,金陵却还没有,摄山山道上仍留着那场雪的遗迹,灰灰白白地堆在路边。路灯渐次后移,头顶的明星穹庐都在旋转,关霄从没见过这么无穷无尽的山路,直到山顶上那座白石建筑进入视线,他又觉得心里一沉,因为灯全都黑着,李焕宁说“回哪边”,可能只是因为林积在别处买了房子。

关霄慢慢把车停下,老用人打着呵欠迎出来,“大小姐?大小姐都多少年没有来过了。”

他点了点头,“不用忙,我进去打个电话就走。”

客厅里还放着上次聚会没喝完的洋酒,关霄拨开酒瓶,拿起电话,又不知道要往哪打。犹豫之间,屋顶上隐约传来细碎响动,老用人开门把自己养的猫放出去,迷迷瞪瞪道:“屋子老了,有耗子,放猫就好,三少不必理会。怎么戴一顶绿帽子?”

关霄今晚再也不想回答这种问题,旁顾左右而言他道:“我去楼上睡觉。”

油光水滑的黑猫扭着屁股往楼上挪,他索性踩着猫的脚步跟上去,但那猫一转过走廊就没了影,他跟了几步,又听楼顶上似乎传来几声喵喵的叫声,不像猫扑耗子,倒像耗子跟猫琴瑟和鸣似的。

他在原地默了半晌,突然跑到窗边,拽住窗框一卷腰腹,轻而易举翻身上了屋顶,脚底却心不在焉地一滑,一块红瓦哗啦啦地溜了下去,大概落进了枯草里。

关霄叫了一声:“阿七。”

林积坐在屋顶上,闻声回头。

穹庐避无可避地罩住人间,漫天都是细碎的星子在闪,夜风撕扯着她的发丝向东去,遮住唇角,也遮住眼眸顾昐之间的威赫倨傲,直到她抬手拂去遮挡,露出明珠美玉般的面孔,冲他笑了一下。

他又说一遍:“阿七。”

她说:“过来。”说完就转身回去,黑猫在她怀里挠了挠空气,冲他“喵”的一声,龇牙咧嘴,好像他才是耗子。

关霄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本想把外套脱给她,但见她裹得严严实实,白裘上细软的长毛密匝匝拥住略微消瘦的肩膀,显然有备而来,也只好作罢。

这夜天公赏面,晴空万里,金陵璀璨冬景尽收眼内,虽然没有白雪红梅青瓦,却也是琉璃世界晶莹。但关霄无心赏景,坐了半天,没话找话道:“我是跳上来的。”

“嗯。”

什么是“嗯”?他继续没话找话:“你也是跳上来的?”

她指了指屋后,“我有梯子。”

“你经常来?怎么不叫他们开开阁楼。”

“又不是我家。”

关霄想起自己上次跟她说“锋山府不是你家”,觉得这个人记仇得要命,于是被她憋了半天,“这就是你家。”

“偷来的风景才好看呢。”

她只是随口一说,关霄却陡然对号入座,一瞬间脸通红,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别过脸去,半天才闷声闷气道:“我去军校你生气,我帮革命党你还生气,我喜欢你你也生气,我不喜欢你你又生气,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

林积扬眉一笑,“你帮革命党,我倒确实有些生气。至于其他的,我才不生气呢。”

他“嗤”的一声,“厥词。什么叫你不生气,你凭什么生气?你又不喜欢我,我跟别人是真的还是假的,都不关你的事,你有什么好生气的?”

“谁说我不喜欢你?”

七个字都话音轻柔,却字字千钧。关霄通红着脸坐了半晌,冷静下来摇摇头,“天底下谁都会喜欢我,只有你不会。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你犯不着骗我,我不差你这一点喜欢。”

林积天生不会在别人身上耗费心力,一旦被人喜欢,便觉得是亏欠。所以他要待林积好,但永远也不想让林积知道,因为她是这样的人。对关霄而言,这个道理颠扑不破,如同真理。

林积侧过脸看了一会关霄气鼓鼓的脸颊,说:“你不相信我喜欢你?”

关霄看着满天星光,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不相信,怎么可能。”

林积觉得这有点像撒娇,又拿不准到底是不是撒娇,于是问道:“那你要怎么才肯相信?”

“怎么都不信。”

她无奈倾身向前,稍微仰起头在他发烫的耳朵上一吻,“这样肯不肯信?”

关霄身子一僵,往旁边蹭了蹭。她又亲了亲他的脸颊,“这样呢?”

屋顶上冷风呼啸,关霄愣怔着又往旁边继续蹭,过了一会,转过脸来,林积便顺势一啄他的嘴唇,“这样呢?”

这次关霄两手插着西装口袋,头也不回地往边上挪。林积没戴眼镜,看不清夜色中的屋檐,这时才来得及一挑长眉,“你别——”关霄已经半个身子悬空了出去,整个人控制不住下落的势头,向下一翻。这是二楼,她吓了一跳,眼疾手快地伸出手,“阿霄!”

关霄一只手挂在屋檐上,见她探身出来,破口大骂:“别乱动!”

林积见他这才从口袋里把另一只手掏出来扒屋檐,啼笑皆非了一阵,抱臂看他踮脚踩窗台,若有所思地拿食指点了点楼下,“我要是从这儿跳下去,你信不信?”

关霄费力地踩窗台,笑道:“你试试。”

林积立即蹲了下去,撩起风衣,看了看高度。关霄见她疯成这样,气得头顶冒紫金,压着嗓子大吼:“信了!信了你非我不嫁了!我信了行吗?回去!”

她终于“哦”了一声,捞起黑猫走回去坐下。关霄过了片刻就挪了上来,气势汹汹在她旁边坐下,大概觉得很丢面子,哼道:“你还好意思生气。”

林积道:“都说了我没有生气。”

关霄呵呵冷笑一声,“放屁。不生气做什么跑上来吹冷风?”

这句话落地,林积侧脸看着他,直看得他删减掉“放屁”,深呼吸一阵,咬牙微笑改口道:“既然不生气,做什么跑上来吹冷风?”

林积这才想了想,“那天高僧讲经,我听了一个故事,说世尊在罗阅祇耆阇崛山说法。”

这山的名字这么古怪,不知道她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关霄咕哝道:“陀思妥耶夫斯基和拉斯科尔尼科夫都没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