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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遁后徒子徒孙都疯了(40)

“老人家。”宴屿眠来到他身后,轻声问道,“您怎么独自在这儿?”

听见话音,老人迟钝地抬起头。

他看向宴屿眠,皮肤松弛的脖颈上有一道青紫色的痕迹,声音沙哑地道:“唉,这不是到清明了,过来给妻儿烧纸,再怎么说也不能委屈她们呐……”

听老人说起,宴屿眠才想起来明天好像就是清明了,之前镇子上的百姓惶恐于记忆丢失,也没谁想着马上就要清明,也怪不得从昨天就开始下雨。

清明节和乱葬岗,倒是挺配的。

“这样啊,您的妻儿又怎么会在乱葬岗里呢?”宴屿眠继续问。

“她们许多年前遇上了土匪,那群祸害随手找了个地方把她们埋了。”

说到伤心处,老人家哽咽起来:“老朽如今也不知道哪个坟头才是她们的,就只能在旁边烧一烧,希望她们能收到。”

“这样啊。”宴屿眠轻叹一声,“您也要注意身体才好,这么大年纪了还冒着雨,当心受凉。”

“我再过会儿就走了。”老头又扔了一把纸钱在火中,“小姑娘,你有带吃的东西吗?我腿脚不好,进城去买太麻烦了,我想从你手里买点垫垫肚子。”

“带了,在车上,我这就去取。”

老人给了她几枚铜板,宴屿眠攥在手里,朝着官道走去。

她绕过一株高大的槐树,差点撞在什么上。

宴屿眠后退两步,只见枯瘦的身躯在眼前轻轻摆动,细雨淋湿了他腐烂的衣物和身躯,宴屿眠抬头,视线顺着腿脚向上,最后定格在那张青紫色的脸上。

一根麻绳勒在他脖子上,早就嵌进了血肉,要不是有韧带拉扯,估计都会身首分离。

那张脸很是面熟。

如果方才烧纸的老头年轻二三十岁,说不定会长成这个样子。

尸体不知在树上挂了多长时间,因为风吹,绳子扭了好几圈,导致他的脸其实朝着后背,下垂的脚尖和脸孔指向相反的两个方向,诡异至极。

宴屿眠敛眸垂首,默默地绕到一边,并未打扰。

她来到路边,马车还在,但两匹马焦躁地撅着蹄子,不断打着鼻喷,似乎想尽快离开。

宴屿眠双手按在它们脖颈处,轻轻抚摸着,汇聚的灵力加强了刻印,让两匹马肉眼可见地平静了下来。

“再坚持一会儿。”她轻声道。

“你还要回去吗?”莲生问,方才他全程保持着固定姿势,假装自己只是个布偶,“那人分明是只鬼吧。”

“答应了人家要拿吃的过去就要做到。”宴屿眠上车取了干粮和两颗苹果,装在布袋里,道,“不然容易招惹上因果。”

我看你就是觉得好玩吧。

莲生默默腹诽,相识一个月来,他早就摸清了溪眠的行事风格。

“肯定要回去啊。”影子在路面上蠢蠢欲动,听到的故事哪有自己亲身经历刺激?

莲生无力吐槽。

宴屿眠抱着吃食,原路返回,大槐树上吊着的尸体不见了,坟包旁的老人也不见了,只有火焰在细雨中跃动,贪婪地舔舐着满地纸钱。

她仍旧过去,把布袋里的食物放在老人方才坐着的地方。

宴屿眠往衣袋里摸了摸,生锈的铜板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叠纸钱。

“这样就完了?”影子在宴屿眠脚底四处挪动,试图发现什么别样的蛛丝马迹,它有点失望,本来以为会有刺激的事情发生呢!

“看起来是的。”

宴屿眠发现纸钱上有一串用血写成的小字,血色都因时间太久而发黑。

——如果之前能有人如你这般慈悲。

“他是被饿死的吗?”莲生问道。

“不知道。”宴屿眠折起纸钱,重新收入怀中,“我们走吧。”

莲生还在娃娃里,没法像往常那般赶车,这一任务就落在了宴屿眠身上,她带着斗笠,马车行在阒寂无人的官道上,向雨幕笼罩的前方驶去。

乱葬岗中,装着干粮和苹果的布袋孤零零躺在地上。

突然,先前被烧过纸的坟包动了。

坟包顶部被雨水淋湿的泥土接连不断地落下,一道道纹路悄然裂开朝四面八方蔓延。

终于在最顶层的土全都脱落之时,一只发青的枯手从里面直挺挺地伸了出来,掌心对着天空,五指弯曲,如同想要用力攫取些什么。

那只手四处摸了摸,终于碰到了布袋一角。

它把布袋拖到坟头上,这时,又是一只手从旁边的坟包里探了出来。

然后是第三只,第四只,第五只……

转瞬之间,整个乱葬岗就伸出来了数不清的手,它们有的还算新鲜,有的表皮呈皮革状,有的已经腐烂到只剩下骨头。

拽着布袋的那只手取出里面的水果干粮,掰成几块之后扔给其它的手。

众手拿到了食物,兴高采烈地缩回坟里了。

只留无数土层外翻的坟包,如同被谁疯狂掘过一番。

第25章

宴屿眠坐在车上昏昏欲睡。

倒不是疲倦,昨晚她休息得很好,只是路上实在无聊,人一无聊就容易犯困。

她斜靠在车门处打盹,突然手臂被抱住了。

宴屿眠微微睁眼,看到布偶正抱着她胳膊,努力地仰起脸来:“起雾了。”

宴屿眠抬起头,只见雾气不知何时悄然降临,淡淡的白色朦胧了一切景致,能见度不足三丈,细雨只能加重这种模糊,周围水汽已经浓郁到让人呼吸不畅的地步。

“我睡了多久?”宴屿眠问。

莲生道:“约莫一个时辰。”

也就是说,现在应该是正午时分。

这是一天当中阳气最旺盛的时候,按理说不应该出现什么奇怪的事情,但宴屿眠觉得眼前情况,好像没办法用单纯的天气原因来解释。

天色愈发阴暗。

周围似乎变冷了,宴屿眠伸出手,竟然在细雨中接到了一小片灰色的冰晶。

昏沉之中,前方隐约出现了橙黄色的光。

宴屿眠眯起眼,那些被雨雾晕开的光环最外层似有虚影漂浮。

随着马车不断向前,光晕也越来越大,宴屿眠扭头朝后方看去,白雾重重,完全掩盖了他们来时的路。

他们如今还在官道上吗?没人知晓。

算了,继续往前吧。

等到光几乎占据整片视野,宴屿眠才让马车停下。

她揭下贴在车内的三张红纸,把福、寿、禄三个字复原。

终于重新拥有了完整的形状,“福”顿时大声道:“妈呀,可憋死我了。”

“谁说不是呢!”寿捋着竖撇形状的胡须,感慨道,“老夫还以为自己这辈子没有再出声的机会了。”

禄则是期待道:“她把我们揭下来了,是要带我们去新地方吗?”

“是啊。”宴屿眠肯定了禄的猜测。

她把马车放进由福寿禄连通的愁苦林里,现在的愁苦林空无一人,也空无一妖,所有的精怪都被她倒进问天阁里了。

用来储物再好不过。

宴屿眠将三张红纸聚在面前,神情认真地道:“我带着你们,但是你们要保证配合,不该说话的时候别吭声,不然就这辈子别想再长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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